春夏秋冬代行者(曉佳奈)_終章夏之舞_春夏秋冬代行者|up繁體小說網

第四卷夏之舞下終章夏之舞黎明二十年，十月二十三日，霜降，龍宮神社。

位於大和最南端的龍宮，迎來了由於秋天的到來而有些寒冷的早晨。

冷歸冷，相較於其他地區還算溫暖。

四季代行者的顯現之旅基本上是從立春、立夏、立秋與立冬後開始，接著必須花上兩個月的時間，在各個島移動。

春天代行者與夏天代行者從龍宮往愛尼詩移動，秋天代行者與冬天代行者從愛尼詩往龍宮移動。

由於行進方向不同，接下來在冬天代行者到訪前，是龍宮享受秋日美景的期間，最北端的愛尼詩則相反，立冬就快到了，即將迎來嚴寒的季節。

黃昏射手巫覡輝矢一如往常地拉開窗簾，確認同僚拂曉射手的工作成果後，在內心慰勞她的辛苦，接著開始打理儀容。

輝矢此時人在位於龍宮嶽山裡的龍宮神社。

之前住的那間房子包括巫覡透織子的事在內，發生過太多事，決定拆除後重建。

讓他暫時借住在這裡的，是他從以前就有深交的神主，也是知曉輝矢是現人神的相關人士，輝矢因此可以自在地在這裡生活。

——而且這裡離聖域也近。

最近他總是待在山裡。

他從自己那間偏僻的房間走到走廊上，先向已經開始工作的人寒暄。

輝矢從小就認識這些神社的人，感覺像是住在親戚家。接著，他走到廚房兼用餐處。輝矢在這裡不需要下廚，有其他人會做。神社方麵要他什麼事都不用做，但他因為寄住在這裡，還是想幫忙。

進入廚房後，他看見一位女性的背影。

「……」

有一瞬間，他彷佛出現幻覺，將那個背影錯看成了彆人。

那人笑容滿麵地喚著『輝矢大人』的模樣曆曆在目。

——不對。

他闔上雙眼，再睜開眼睛時，幻覺消失了。眼前是為大家準備早膳、神主的高齡老母親。

「哎呀，輝矢大人早安。」

她說起話來慢悠悠的，輝矢的語氣也跟著和緩了下來。

「早安。慧劍沒有來幫忙嗎？」

「昨天剩很多菜，隻需要煮味噌湯而已，所以我要他在開飯前到外麵清掃落葉，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喔……」

輝矢嗤嗤笑著。

「他是想表現給巫女看吧……」

巫覡慧劍現在與輝矢一起住在這座龍宮神社，前幾天剛回到工作崗位。

在他回來前，是由國家治安機關的隨身護衛官幫忙戒備，現在則一個人也沒有留下了。

「啊～他跟其中一個女孩子很要好呢。」

「對啊，好像是隻有六日會從鎮上過來打工的那個……？」

「那是我親戚的女兒，她還會幫忙處理文書工作，幫了很多忙。話說回來，這樣好嗎？輝矢大人，你不罵守護人怠忽職守嗎？」

輝矢一臉我怎麼可能那麼做的表情，這麼說道：

「我不會罵他，他還年輕，談個一、兩次戀愛也很正常……」

「哎呀哎呀。」

「我害他很少有認識女孩子的機會，因此甚至可以說很樂見這種情形。不對，他們可能單純隻是朋友，不可以什麼事都跟戀愛扯上關係。要是這麼說的話，慧劍可能會生氣……」

「哎呀哎呀。」

「我……那個……隻要他喜歡，性彆與年齡……職業什麼的都沒差……我隻希望他幸福。」

「年輕人以後會有很多得到幸福的機會，輝矢大人也是。」

「……」

輝矢不知道怎麼回答，隻好陪笑。

數個月前，龍宮發生替換未遂事件。

得知真相後，他衰老了很多，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

——我還有機會嗎？

儘管外表沒有變化，他在精神上簡直是疲憊不堪。

慧劍扼殺自己，以保護輝矢的心靈；自己有一段時間，是與透織子的幻影一起生活；巫覡一族為維持夜晚的正常運行，不得已策副了陰謀。

對輝矢來說，這些全部都過於沉重。

如果不是有月燈在，他必定撐不過來。

而她也因為任期結束，現在不在他身邊。

「透織子夫人想必也在遠處為了『將來』努力。」

「……是。」

唯一的一件好事，就是巫覡透織子其實並沒有死。

從發現時的狀況來看，透織子究竟是蓄意自殺，還是單純下樓梯時踩空，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希望她能努力下去……」

因為不論是輝矢還是慧劍，她都不記得了。

她因為前些日子發生的事而情緒不穩定，再加上撞擊的是頭部，在她清醒後，那些痛苦的事全部都忘得一乾二淨。

——她大概是想忘記所有事情吧。

意外發生那天，透織子被運到屋外，接著送往附近醫院。

她恢複意識後，醫生與巫覡一族的人向她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但她似乎沒有真實感，隻是覺得驚訝。

她自己走回故鄉，立刻遭受無情驅趕，人們告誡她一生都得是神的妻子，哥哥的死亡——這些事她全都忘了。由第三者平靜地告訴她這些事，發揮了良好的作用，透織子依然住在島外的醫院，但精神已恢複穩定，決定出院後不會再回龍宮。

輝矢希望她能步上嶄新的人生。如今透織子已經歸還神妻的地位。

巫覡一族斷絕了提供給透織子家的金錢援助，但是輝矢給了透織子個人不用煩惱今後生活的財產。兩人雖然是比較不尋常的夫妻，也確實曾經有過婚姻，這是適當的財產分配——輝矢用這種方式說服透織子。輝矢因為不能離開龍宮，這一切都是透過電話進行，說起來也的確可悲。

不過兩人如果見麵的話，肯定很難開口討論這件事。

黃昏射手就這樣失去了人生伴侶，沒有再娶，保持單身的狀態，而他如兒子般疼愛的守護人平安回來了。

少年為儘力保護家人而失控的罪行，由於牽扯到巫覡一族的背叛，最後決定既往不咎。他的精神還不穩定，但也許是很高興輝矢一直在等他，透織子的幻影後來沒有再出現過。

暗狼事件落幕後，四季之裡甚囂塵上的生態破壞與天譴說也隨之消退，聲勢明顯減弱，輝矢透過相關人士聽說了此事。

——到處都有陰險的小人。

可說是這次事件主謀的【老獪龜】武裝部隊，因為連理與【一匹兔角】成員保留的多項證據，以及拘捕嫌犯的自白，抓出了幕後主使者與協助的黨羽。

這次各個裡必定都會發生嚴重的政變。

鬆風青藍從幾個月前就下落不明，雖然有聲音質疑他早就不在人世，在某個地方喪命，但一切還在等待調查。

——恐怕是被人滅口了。

他的行為在【老獪龜】看來，是成功的話大快人心，一旦失敗則需要問罪的暴行。【老獪龜】這邊揪出來的家族一字排開，都坐擁著一接到青藍要求就能立即出兵的武力。

他們借出私兵的同時，也很有可能在他身邊安插刺客，封住他的嘴。

事實上，因為青藍失蹤，應該有很多人得以免於罪行曝光。

夏之裡由於發生了這類的醜事，目前依然處在沒有裡長的狀態。

夏樞府的職員似乎在水麵下為爭奪權力展開了鬥爭。

——希望夏天代行者大人今後在裡能過安穩的生活。

要實現這樣的希望，也許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

「輝矢大人，您要多少小菜？」

輝矢正要回答和平常一樣一小碗就好時，赫然想起一件事。

「啊……我待會兒要出門，味噌湯配白飯就行了。我很久沒穿正式和服，不能讓肚子跑出來……」

「啊～這樣啊。您是幾點要到什麼地方？」

「十一點到舊龍宮庭園，幸好離這裡很近。我兩點就得離開，沒辦法好好坐下來……」

「您那邊結束後還會再過去吧。」

「對。晚上大家要喝酒，我等把夜晚帶給大和後就會過去，今天晚上住在外麵。慧劍還沒成年不能喝酒，但是他也說要去……」

「對方是考慮到您的狀況，所以選擇辦在這裡吧？」

「好像是……」

「太好了呢。」

輝矢聽見後，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是啊。」

他感慨地說：

「居然能受邀參加夏神的結婚典禮……真的非常榮幸。」

今天，夏天代行者將在龍宮這裡舉辦結婚典禮。

舊龍宮庭園原本是龍宮一個大地主家族持有的庭園。

後來大型婚禮公司買下這座庭園，打造成舉辦婚禮的場地。

這座設施與菖蒲和連理造訪過的那座山中花園十分相似。

那裡可以欣賞山林美景，這裡則是地勢高，可以遠眺美麗的海景。

因為是熱門場地，通常一年前就會預約額滿，但不知道是誰的幫忙，他們誤打誤撞預約到了場地。

今天的結婚典禮不論是新人還是賓客，全都是國家重要人物。

會場由國家治安機關派出隨身護衛官嚴陣以待，嚴格確認人員進出。

輝矢與慧劍穿上傳統和服，忙著準備出門，結果離開神社時已經有點晚了。他們抵達會場時，有熟悉的麵孔走在會場休息室前的走廊上。

「兩位好，好久不見。」

輝矢寒暄後，他們回頭看了過來。

「輝矢大人！」

馬上反應過來並揮起手的，是身穿鮮豔和服的秋天代行者祝月撫子。

她剛結束秋天顯現之旅，在她背後則是穿著西裝、一身瀟灑打扮的代行者護衛官阿左美龍膽。

「彆來無恙，輝矢大人。您來了呢，太好了……慧劍先生的臉色也好了很多。」

「……抱歉在龍宮嶽造成各位的麻煩！」

慧劍激動地低頭道歉，龍膽則傷腦筋地垂下了劍眉。

「不，那個……應該有很多人這麼跟你說過，這件事不能隻怪你一個人。請抬起頭來。再說，今天是值得慶祝的好日子……」

「好日子要快快樂樂的。」

慧劍聽見他們這麼說，顧慮地挺直了身體。輝矢帶著感謝之意，向他們鞠躬。

「話說回來，居然能在幾個月內就得到結婚的許可。」

輝矢看著放在休息室前的葉櫻家立牌說。

「哈哈……也不能算是獲得許可，這次的主謀剛好是裡長對吧？他一直沒被抓到，也不知道該由哪個部門、由誰出麵向兩位夏天代行者大人賠罪。責任歸屬到現在都還沒厘清，事件結束後的處理也不能說是完全公正……她們好像是因為這樣，認為沒人有資格對她們的行為說長道短，強行舉辦婚禮。」

「……該怎麼說呢……就某種意義來說，很強。」

龍膽十分認同輝矢的感想。

「我個人覺得……很高興看到她們沒有一蹶不振。實際上也真的沒人有資格責備她們。」

因為龍膽的厭惡感表露無遺，撫子輕輕抓住了他的腿。

龍膽看見她那模樣，露出了微笑。他小心翼翼摸著撫子的頭，以免弄亂她可愛的發型，接著繼續說下去：

「如果能抓到裡長……就能揪出把我的對話紀錄擅自泄漏給君影家少爺的情報販子，所以我希望他能被捕，不過……也正是因為夏之裡現在亂成一團，這場婚禮才辦得成，實在是難以兩全……」

輝矢歎了口氣。

「君影家少爺沒有提供關於情報販子的消息嗎？」

「沒有。國家治安機關當然是追根究柢地盤問他，進行調查，隻是……他過往的對話紀錄、彙款紀錄和電話號碼全消失得不著痕跡……」

「好可怕。」

「對，真的很可怕，所以我現在儘量不去思考這件事。輝矢大人，如果有說起話來怪裡怪氣的我出現，您絕對不可以相信。」

這次最大的受害者，說不定其實是龍膽。

「我們進去休息室吧。」

輝矢點頭同意龍膽的提議，正要跟著他們進去時，衣服忽然被拉住，因此停下了腳步。

「輝矢大人。」

「什麼事，慧劍？你如果要去洗手間，現在趕快去。」

「不是的！您看那裡。那邊的黑色西裝。」

在慧劍所指的方向，站著一群今天負責維護會場安全的國家治安機關人員。

他們正在確認會場地圖，進行討論都是眼熟的麵孔。

「輝矢大人，您過去吧。」

慧劍抓著輝矢的手臂，讓他轉了個方向，接著往他的背上推了一把。

「我不會再嫉妒了。那個人是您需要的人。快去。」

輝矢被他往前用力一推，接著便順勢快步走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慧劍。龍膽與撫子似乎注意到他沒有跟上，問起了慧劍。慧劍正在向他們解釋。

接著，龍膽笑容滿麵拍著慧劍的肩膀，並且向輝矢點了個頭，像在說放心，我會照顧這小子。

「……」

輝矢感到歉疚，往那群黑衣人走過去。

「大家……好久不見。」

他打了聲招呼後，荒神月燈與她率領的警備部隊成員紛紛笑著歡迎他。輝矢無法直視月燈，這時月燈主動找話題和他聊了起來。

「輝矢大人，您過得好嗎？」

「嗯……你呢？」

「我過得很好喔。您睡得也很好吧，實際上您也真的睡著了。」

她主動提起話題，語氣卻像在記仇。

「……」

「我們電話講到一半，您就睡著了呢。」

月燈的部下笑嘻嘻的，在旁邊看熱鬨。

「那是因為你的聲音聽著很舒服……」

「您幾乎每次講電話都睡著了。」

「……對不起。」

「沒關係……我每次都很緊張，可是您都在呼呼大睡，我對這種情形沒什麼意見……之前一起生活的時候，您都熬夜到很晚，現在您甚至好像是刻意讓我聽見你的鼾聲，過著健康的生活……」

「對不起！」

巫覡輝矢與荒神月燈現在的關係是相隔兩地的好朋友。

比朋友的關係好一點，但又不到情侶的程度。

「很高興見到你，月燈小姐……」

「……真的嗎？」

「真的。我會睡成那樣，也是因為安心。」

「……」

「我很期待工作結束後回家講電話，才那麼努力。」

「……」

「和你聊天的時候，好像一整天的疲勞都沒了……感覺很放鬆……啊啊，等一下，剛才的話當我沒說。我怎麼說了那麼丟臉的話……」

「嗬嗬……是。」

兩人會不會發展出戀愛關係，大概得寄望在將來了。

慧劍與秋天主從進入休息室後，春天代行者護衛官姬鷹櫻隨即離開，來到了走廊。隨侍在主人身旁的她，鮮少做出這種單獨行動。

更難得的是，她穿上了一套和式傳統服裝，也許是為了配合主人雛菊。

櫻安靜時是眾人注目焦點的美少女，此時她正小跑步跑到會場外麵。

她像是完全沒有把他人擦身而過時的目光放在心上。她跑著去見麵的對象，正在停車場角落的黑色轎車裡等著她。

櫻輕輕敲了敲車身，電動車窗隨即往下降，露出對方的臉來。

「姬鷹櫻。」

「殘雪大人……」

她密會的對象正是花葉殘雪。

結婚典禮會場休息室裡，有個人盯著櫻離開的那扇門。

那人是冬天代行者護衛官寒月凍蝶，他同樣也配合主人狼星穿上正式和服。

「……」

凍蝶盯著那扇門時，有個人也在看他。

「……」

那就是冬天代行者寒椿狼星。

狼星看著緊盯大門的凍蝶，此外，還有一個人注視著這樣的狼星。

「……」

那就是春天代行者花葉雛菊。

室內出現了視線各自錯開的一群人。櫻離開休息室已經過了十來分鐘。葉櫻家邀請的賓客與現人神分彆在不同的房間，因此室內人數雖少，冬天還是動員了比平常還要多的護衛。

櫻不在也沒問題，問題是出現在三人之間。

「……狼星、大人。」

雛菊怯生生地拉著狼星的羽織外衣，以納悶的眼神這麼問他。

『凍蝶大哥、怎麼、了嗎？』

狼星比手畫腳，用眼神回答她。

『那家夥在惦記櫻。櫻忽然把維安工作交給彆人，離開房間對吧。雖然說現在人力充足，她離開也沒關係……』

雛菊也比手畫腳了起來。

『櫻和、提供、援助的、支持者……講電話、去了。』

其實他們也可以正常地小聲說話，隻是他們與凍蝶的距離實在太近，因此不得不比來比去。

『凍蝶擔心櫻。他好像怕對方會不會是怪人，兩個人來往會不會出什麼事。』

『雛菊不、清楚，不過、凍蝶大哥、擔心的話，雛菊、也開始、擔心了……雖然對方、應該是個、好人』

從旁人的眼光看來，他們就像在玩奇怪的比手畫腳遊戲，最後他們結束了這段無聲的對話，

「喂，凍蝶。」

狼星呼喚沒有坐在休息室椅子，隻是站著不動的凍蝶。

「……什麼事，狼星？」

凍蝶終於看向狼星。

「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一下櫻的情形。」

凍蝶沒想到狼星會這麼說，顯得很猶豫。

「小雛也希望你過去看一看。」

雛菊連連點頭。

「她好像、講了很久、的電話。」

這是個正當理由。如果是因為雛菊在意，凍蝶也比較方便行動。

「凍蝶大、哥，可以請你、去接櫻、嗎？」

「雛菊大人……」

「雛菊會、和狼星大人、在這裡享用、迎賓飲料，乖乖等、你們回來。」

雛菊舉起手上裝著柳橙汁的玻璃杯。休息室裡提供餐飲，讓大家可以在暢談之餘儘情享用。如果現在出去找人，雛菊喝完那杯柳橙汁時，他們也差不多回來了。

「……」

凍蝶雖然遲疑，但隻要他們能待在休息室裡，加上秋天主從也在，安全層麵不需要擔心，於是他決定接受主人們的好意。

「抱歉，那麼我過去看一下。狼星，雛菊大人就拜托你了。」

凍蝶快步走出休息室後，狼星與雛菊朝彼此點了個頭，像在說『任務完成』。

離開的凍蝶走在會場裡，一路越過與他寒喧或是叫住他的相關人士。

這時，他剛好碰見還在與月燈他們聊天的輝矢。

「喔，冬天代行者護衛官先生。」

「黃昏射手大人，好久不見。」

春天與冬天在夏天那起事件和輝矢打過招呼。他們與護衛隊一同保護輝矢前往聖域，在那裡觀摩朝天空射箭的神儀。

「你在找人嗎？」

「對，你們有看見春天代行者護衛官嗎？」

「姬鷹小姐啊，她去外麵停車場了。」

「謝謝。我有事要找她回去，待會兒再聊……這裡的戒備就麻煩各位了。」

凍蝶向眾人鞠躬致意，接著走到會場外麵。

——她在外麵講電話嗎？

就算不能讓雛菊聽見，怎麼會走到那麼遠的地方來？凍蝶正疑惑時，一輛黑色轎車從他眼前開了過去。

「……」

由於從外麵完全看不見車內的情形，那輛車引起了凍蝶的注意。

「全體注意，這裡是寒月。外麵停車場有可疑車輛……」

他正要透過耳機麥克風提醒所有守衛提防時，有人出聲阻止了他。

『全體注意，這裡是姬鷹。對方是我認識的人，沒有問題。那輛車會立即開往龍宮機場。』

耳中響起了他在找的女孩聲音。

凍蝶看見櫻從停車場回來的身影，忍不住心痛。

「……櫻……」

他以嘶啞的嗓音喚著春天少女的名字。

他以為對方沒聽見，但櫻其實注意到了。

她原本稍微垂下的頭抬了起來。

「凍蝶。」

今天的櫻和雛菊一樣穿著和式傳統服裝，清秀而且凜然，同時增添了一抹豔麗的打扮實在相當亮眼。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擔心的眼神。

「還是把東西忘在車上了？」

不同於小時候的聲音。

「凍蝶？」

這些都不是凍蝶熟悉的她。

雖然她惹人憐愛的部分和以前一樣，那樣的感情的確產生了變化。

九歲時的她，隻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十四歲時的她，受到了慘痛的傷害。

十九歲時的她，蛻變成了堅強而且美麗的女性。

現在的她二十歲，光采動人，受到其他男性的求婚。

「櫻……我在找你。」

凍蝶對現在的她有什麼想法，差不多是時候賦予其名了。

她不在的時候，他尋覓著她。一找到她，他心裡也跟著開心起來。

隻是在一起就能感到幸福的對象是什麼人？

這種事不用深入思考，一般也能理解。

所有人都知道，凍蝶自己也明白。

「我很擔心你……」

他非常清楚。

「抱歉，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隻是你出去很久……雛菊大人也很擔心……」

「啊啊……那個……」

櫻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其實是殘雪大人打電話來，我接起來後，他說他現在人在停車場。」

「什麼……？」

「剛才那輛車。他就坐在上麵。」

看來凍蝶的直覺有點準。他在不知不覺中，察覺到心中的危險人物出現。

「他說他正在和阿星大人一起旅行，順路過來這裡……」

「這地方可是龍宮。」

對方不可能是順路——櫻聽出他話裡的意思，苦笑了起來。

「那個……其實，是他有話想當麵告訴我……」

「……」

「他已經走了。抱歉丟下守衛的工作跑出來。我馬上回去。」

「是為了結婚的事嗎？」

「什麼？」

「他要當麵告訴你的話，跟結婚有關吧。」

這也正是凍蝶想問清楚的事。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現場彌漫著尷尬的氣氛。如果依櫻以前的個性，說不定會在這時發飆。

她會罵不關你的事。

然而，櫻沒有像過去那樣罵著『跟你無關』。

「……嗯，對……」

她直視著凍蝶的雙眼點頭，看起來很難為情。

如果是其他女人，凍蝶會毫不遲疑地支持對方發展新的關係。

「你給出回答了吧。」

一旦那人是她，他絕對做不到。

——這是占有欲。

他會封閉自己的心意，是因為罪惡感。他責備自己，讓她背負了不惜離去的傷痛，事到如今還想讓她重回自己懷抱，簡直是恬不知恥。

「櫻……」

失去後才知道珍惜——這種情形很常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親身體驗。

「我知道，我不該說這種話。」

從狼星手裡接過電話，他睽違五年再次聽到她的聲音，當她哭聲說著『我等你』時，他忍不住胸口一熱，願意為這個女孩子赴湯蹈火。

「……不過我還是要說。」

重逢後，他不禁對她的成長感到驚訝。

他根本不在乎她不同於以往的冰冷態度。

最重要的是她。

「櫻，彆嫁人。」

姬鷹櫻這個女孩重回到寒月凍蝶的人生，這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兩人相隔遙遠的兩地，他還是想維持彼此的關係。

「彆去，櫻。」

他不希望她離開。

「……我不會說好聽話。」

——太愚蠢了。

再加上不知羞恥、傲慢以及自我中心，凍蝶這麼評斷自己。

「我隻是不希望你那麼做。」

他阻止她，卻沒有把最關鍵的話告訴最重視的女孩子。

「不要去。」

然而，他無法假裝漠不關心。就算會挨罵，他也不想再後悔。

失去她的過去，已經夠他後悔一輩子。

「不要嫁人……櫻。」

那種心情他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

櫻聽著凍蝶這麼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會有這種反應很正常，凍蝶也這麼想。

凍蝶沒有立場對櫻的人生指手畫腳，他在五年前就失去了那樣的地位。

即使得到他人的勸慰，凍蝶依然這麼認為。

所以在遊樂園，櫻把自己也算入最愛的主人雛菊的『接點』時，他不禁傷感而且沉痛。

她為什麼有辦法像那樣原諒自己，他無法理解。

自己分明傷害了她，傷得她內心充滿恨意。

她要自己繼續當她師父時，他鬆了口氣，發憤要成為她最能依靠的男人。不過，櫻並不知道凍蝶的心情。凍蝶也隱藏了起來。

在此時的她心中，凍蝶是早已疏遠的男人。這種男人勸她彆結婚，想必說不動她的心，她甚至很有可能覺得莫名其妙。

凍蝶耐著性子，等待櫻的反應。

「…………」

櫻的臉龐緩緩泛出薔薇色。

然後她稍微垂下頭，接著像是撇下了羞澀，抬起頭說：

「……笨蛋凍蝶……我不會結婚。」

意外的是，櫻居然笑了。

凍蝶已經好久沒有見到櫻的微笑。

戶外吹著秋風，強勁地拍打著櫻的衣裳。陽光照耀在她身上，在大自然裡隨風飄揚的她不論看在誰的眼裡，都美麗動人。

「……你真是個大笨蛋。」

凍蝶有好一陣子隻是癡癡看著櫻的臉。

「表情那麼凝重，要講的居然是這件事……你有那麼擔心嗎？」

「對……」

「真是笨蛋啊，凍蝶。」

櫻念了好幾次笨蛋，但是語氣一點也沒有瞧不起人的感覺。

凍蝶甚至從她的語氣感受到了愛意。

「……你不會和……花葉少爺結婚嗎？」

「不會……」

「可是你之前在猶豫吧……？」

年長的完美男人難得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會這麼慌張是因為自己，櫻似乎很開心。

她走到凍蝶身邊，從下方窺看著他的臉。

「怎樣，你又在從監護人的立場擔心我嗎？你老是在關心彆人，小心胃穿孔。」

凍蝶因為她那雙大大的貓眼就近看著自己而不知所措，映入眼中的還有她那美麗的纖長睫毛。

「……和監護人的立場無關。況且我不是誰都會擔心，這我之前也說過吧。」

「……嗯。」

「因為是你，櫻，你在我心中就有這樣的地位。」

「……」

「你打算勉強自己接受婚事，我當然會煩惱。再說……我會擔心，不是因為我比你年長又是大人，單純隻是我不想要你那麼做。」

他的語氣十分激昂，這次換櫻因為他的熱血而不知所措。

「櫻，你真的拒絕了吧？我要你清楚明白地告訴我。花葉少爺說了什麼？他有不高興嗎？」

「……殘雪大人不會那樣。他說，『很遺憾，我會等你改變心意』……」

「什麼？」

——他根本沒有死心。

凍蝶嚴肅地板起臉孔。

「……我說我不會結婚，直接拒絕了……不過他沒有提到斷絕援助。他真的隻是擔心我而已。」

「如果隻是因為擔心你，會向你求婚嗎……」

「……凍蝶，你討厭殘雪大人呢……」

「我討厭的是向你求婚的蠻橫權力者，不是殘雪少爺那個人。」

櫻心想，這種說法幾乎就是指明討厭殘雪。

「……你那麼不想要我結婚嗎？」

「不想。」

凍蝶斬釘截鐵地說。

「為、為什麼……」

櫻真正想聽到的是彆的答案，但是凍蝶因為終於可以表明內心的想法而情緒激動，沒有說出她期望的回答。

「不想就是不想。沒有理由，就隻是不想。明知你可能會陷入不幸，還是向你求婚的殘雪少爺我也不喜歡。」

凍蝶認為這個解釋合情合理，然而櫻不知道他的心情，不由得愣住了。

「……你彆說得好像挑食一樣。」

「這比喻真妙。」

「……既然你討厭的是殘雪大人，那其他男人就可以了嗎？」

「不可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得到幸福。」

「不然誰可以嘛……」

「……」

答案懸在半空中。

『就是我。』這種話凍蝶實在說不出口。

他甚至沒有表白自己的心意，順序不對。

「……笨蛋凍蝶。」

聽在櫻的耳中，他那些話簡直是為所欲為的要求。

「笨蛋……」

然而，櫻非但沒有生氣，甚至還很開心。

「你……真的什麼都不懂。」

她臉頰上的蘋果色也愈來愈深。

「……不懂什麼？」

「反正你就是不懂。這種話要早點講，說你不要我這麼做……」

她嘀咕著責備起凍蝶，凍蝶反射性地向她道歉。

「對不起……」

但在道歉後，他感到疑惑，又說了起來。

「我阻止過了吧……？」

櫻搖頭。

「我以為你是因為被狼星數落，出於義務感而抱怨……」

「我沒有那個意思……」

「剛才的話……我感覺到你是真的不想要我那麼做才說的。」

「那個時候我拿狼星的命令當借口，可是……我……」

「你一開始就該這麼說了。」

「……抱歉。」

「我啊……我……如果你堅持反對的話，我馬上就……」

「是嗎？」

「對……」

「不過……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立場說這種話……」

「……」

「結果不敢說出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