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魯所說的我將身體蜷縮著，將全身的力量都放進去；均勻地調整呼吸。</p>

然後按照順序讓身體放鬆。首先是手、然後是胳膊，把手放在胸前十指緊扣。然後將手落在膝蓋上——接著是腳，將力量抽出之後立刻軟掉了，然後是腹部。</p>

將脖子的力量釋放出來之後，腦袋立刻耷拉下來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呼吸著，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輕飄飄的像是要浮起來了一樣——</p>

接著，身體一下子震動了一下——！</p>

身體倒向一邊，讓我全身無法呼吸的劇烈的衝擊。睜開眼睛，是一片黑暗。</p>

發生什麼事了？我失敗了嗎？</p>

環顧周圍什麼都看不到的一片黑暗，心悸的感覺稍稍平息了，耳邊響起了些許細小的聲音。</p>

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努力聽著。</p>

眼睛適應了周圍的黑暗之後，漸漸地也能夠看清楚周圍的景象了，同時，也聽清楚了那幾個細小的聲音。</p>

有並排著的座位，這是在巴士裡邊。座位東倒西歪的，車窗全部都碎掉了，車身也是傾斜著的，整個車子裡充斥著細碎的悲鳴聲和哭泣聲——</p>

鞠子！</p>

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p>

津深，高戶！</p>

最前麵的座位下，一個男人站了起來。</p>

還好嗎？大家還好嗎？</p>

他站了起來，朝後邊走去，將後邊座位上的小女孩抱了起來。</p>

愛，撐著點，還好嗎？</p>

這呼喚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祈求的聲音，在拜托著大家要平安無事，悲傷的祈求。</p>

女孩子已經精疲力竭了，發出微弱的呻吟，他的祈求無法傳遞到女孩的耳裡。</p>

美也——真美！</p>

他一邊抱著愛，一邊搖搖晃晃地朝後邊走去，座位在車廂裡橫七豎八地躺著，過道裡也全都是。他看到了孩子們，抱著愛走到了過道裡津深的旁邊跪下單手抱著愛另一隻手抱住津深。一邊看了一眼周圍的慘狀：近乎被壓癟掉的巴士、十八個孩子臨死前的呼喊。</p>

一邊叫著孩子們的名字，一邊將孩子們小小的身體集中起來。明明雙手無法抱住這麼多的孩子，可他還是在努力將孩子們往懷裡抱。</p>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p>

我聽到他哽咽的聲音，第一次聽到一個男人的哭聲——</p>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p>

微弱的聲音從孩子們的嘴裡傳出來，他們在叫著老師——</p>

好痛——</p>

老師——</p>

周圍全是孩子們痛苦的哭泣聲，他伏下身子哀嚎著。</p>

老師——我好怕。</p>

鞠子一邊哭一邊抓著他的衣服，接著孩子們小小的手都伸了過來，向他尋求救贖。</p>

好痛啊，老師——</p>

好怕——</p>

他看著周圍聚攏的孩子，一個一個地拍拍他們的手。</p>

沒事的，沒事的——</p>

老師——</p>

不要擔心，我們回學校去，回到學校的話就什麼都不用怕了。</p>

但是，好痛哦，都動不了了。</p>

不用擔心，老師會好好的把你們都帶回去的。所以，我們回去吧！</p>

他一邊哭著，一邊對孩子們笑著。</p>

視野模糊了，瞬間，眼淚流了出來。眨了眨眼睛，巴士裡邊突然裂開了一個黑暗的洞穴，我看到他正牽著孩子們的手往裡走去。</p>

~——</p>

4——</p>

等等！</p>

我忍不住開口叫住他。</p>

桐島老師，請等一下。</p>

他轉過身</p>

不要去，請不要這樣做！</p>

他從那條黑色的通道裡走過來，臉上覆蓋著厚重的陰影，怎麼看都是一張陰森且淒慘的臉，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是布滿溫柔的那張臉已經不複存在了。</p>

不可以把孩子們帶去那兒，老師和孩子們都已經死了啊！</p>

一眨眼他已來到我的身邊</p>

請您清醒過來，大家已經死掉了。就算是帶他們去了學校也隻有痛苦而已，不可能快樂的。家也不能回，也見不到媽媽，隻會是痛苦，這樣做一點都不好啊！——</p>

他伸出手腕緊緊抓著我的肩膀，用隱約可以聽到骨頭聲音的力氣使勁兒抓著我，讓我往裡走。</p>

老師！</p>

被強迫著往裡走去，接著眼前出現了教室。</p>

我站在黑板前，教室裡排著十八張桌子，孩子們坐在那裡。我麵對著的是十八個孩子的視線。</p>

給大家介紹一名新的轉校生哦！</p>

老師說著轉向我，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p>

這位是穀山，大家要好好相處哦。</p>

是！全班學生整齊地回答道。</p>

穀山的座位在那裡，佐織，要好好相處哦。</p>

是！回答的是一個最大的女孩子，老師推著我，將我推到教師中。每個孩子的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p>

穀山要比你們大很多，所以你們要有什麼事可以找她商量哦，——穀山，大家就拜托你了。</p>

被迫坐到小小的椅子上，旁邊的佐織高興地笑著。</p>

老師——不行！——不能這樣做的——</p>

我抬起頭，桐島老師的身邊出現一個小女孩。</p>

老師，這樣就剛好四十個人了呢。</p>

老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p>

了不起哦，算得這麼準確。</p>

恩！</p>

老師，另外的孩子叫著。</p>

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有另外的班級了啊？</p>

是啊，差不多也可以再分個班級了哪。</p>

再有個班級的話，就可以玩躲避球了是嗎？</p>

是啊！</p>

但是，老師呢？有兩個班可是老師隻有一個的話，好奇怪啊。</p>

沒問題的。</p>

老師笑了</p>

有可以做老師的人。</p>

真的？</p>

真的，老師馬上就會增加了哦！這樣的話就必須弄個休息室了哪。</p>

好了不起，學校馬上就能變得很大了呢，老師。</p>

是啊！</p>

我看著眼前這老師和學生間悲傷的對話——</p>

突然發生的悲劇，產生了悲傷的心靈、寂寞的學校。</p>

寂寞的話就讓學校都是學生就好了，已經沒有新生入校了至少有轉校生也好。好寂寞、好寂寞；好渴望、好渴望——這種心情我能夠明白，是想要哭出來的痛楚。</p>

桐島老師，請不要再這樣做了。</p>

老師訝異地回頭看著我。</p>

請你不要再繼續下去了！校舍裡的學生再多，也停止不了這份寂寞的，大家的寂寞不是因為學生少，而是因為大家都已經不是活著的了啊！——</p>

你在說什麼？</p>

老師笑了，眼神在閃爍著。</p>

大家都已經死了！在交友的時候發生事故，大家都已經死了。就算再怎麼假裝忘記，但都還記著的，所以大家才會一直不管什麼時候都覺得痛苦啊！就算學生再怎麼增加，學校再怎麼熱鬨，大家心底都在因為無法再活過來而寂寞著，這是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愈合的傷口啊。</p>

你在說什麼？</p>

老師的心情我明白，這樣幼小的女孩就這樣突然死掉了，明明還對未來懷抱著夢想的，卻全都就這樣被切斷了。帶著恐懼、疼痛就這樣死掉了，這種心情我能夠理解，可是這樣做隻會讓痛苦沒有儘頭，隻會讓帶來的轉校生產生同樣的痛苦而已——</p>

穀山，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呢。</p>

請清醒過來！——大家，請回憶起來！</p>

我看著盯著自己看的孩子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三十九人。</p>

因為發生了可怕的事故，大家都已經死掉了！</p>

突然坐在前排的男孩子哭了出來。像傳染似的、其他的孩子也跟著哭了起來。</p>

很痛苦，很悲傷是嗎？但是被帶來的轉校生也是一樣的痛苦啊，要除去痛苦的話隻能去橋的對麵，過了河的話，痛苦和悲傷就會消失的，現在這樣不管怎麼做，痛楚也不會消失的。</p>

教室裡全市啜泣聲，似乎在呼喊著好痛啊，雖然感覺自己好像在欺負人，可是為了讓大家得到救贖我隻能這樣做。</p>

有回過家的人嗎？能和爸爸媽媽見到麵嗎？</p>

突然手腕被抓住了。</p>

你還真是個做壞事的孩子呢。</p>

這不是壞事！</p>

就是壞事，大家都哭了，你不覺得可憐嗎？</p>

難道一直這個樣子下去就不可憐了嗎？</p>

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想見麵也見不到，這就是死亡。這些孩子們都已經死了，所以不管如何祈求都已經回不去了，也見不到父母了。</p>

我的父母都已經死了，如果他們被這樣抓來了的話，我會覺得傷心。就算他們把我忘掉了也好，我也希望他們能夠早點過奈何橋、能夠快樂。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夠得到快樂！</p>

全是哭聲，是了！大家都還沒有忘記，這個樣子的話，隻會是痛苦。</p>

全都是謊話！</p>

桐島老師大聲地吼道</p>

什麼死不死的，全都是謊話！我們不會相信的。</p>

老師住手！</p>

不要對我的學生多管閒事！</p>

突然有什麼東西飛了起來，將我的身體劈開來，雖然沒有傷口，可是卻如同紮透身體般疼痛，讓身子全都麻痹掉了。</p>

老師！請您好好想想！</p>

閉嘴！我和我的學生就這樣就好了！</p>

咚！又是什麼飛了過來，把我彈了出去，到了走廊上。猛地撞上牆壁的一刹那，我聽到了那魯的聲音。麻衣！回來！——</p>

回去？回哪兒去？</p>

回憶起自己的身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