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記 - 東之海神·西之滄海</p>
第五章第五章</p>
當元州派遣使者前來時，已是宰輔六太失蹤的第十天。</p>
〔喔、是元州啊！〕</p>
尚隆於朝議聽到內官在耳邊小聲通報後，嘴裡喃喃自語著。大殿之下，已被罷免的六官，及其手下的大小官吏，正在殿上叫嚷著為何突然罷免六官。</p>
趁著這機會，尚隆遣使令元州使者晉見。在內官的引領下，一名年約五十中旬且身著朝服的男子被領進大殿。他走近玉座前玉階上，深深地叩頭行禮。</p>
〔你就是元州使者。〕</p>
當尚隆的聲音落下後，使者額頭叩地的回答。</p>
〔微臣是元州州宰，名為院白澤。〕</p>
〔元州州宰何事來到關弓？〕</p>
白澤自懷裡取出一份奏章，將其高舉於額頭之上。</p>
〔敝州令尹有事上奏陛下。〕</p>
〔抬起頭吧！──不然這麼說話還挺麻煩的。我有事問你！〕</p>
白澤應答一聲後，隨即抬起留有一臉白長髯的臉。</p>
〔那．．．唐突問你一件事。──台輔延麒目前人在元州是吧！〕</p>
諸官聞言不禁皆倒抽口氣。</p>
〔──換你說了！〕</p>
〔微臣的主君元伯，奏請陛下在玉座之上再增設一個上王。〕</p>
斡由本姓接，其氏為元，名為佑。</p>
〔原來如此，斡由想要的不是王位，而是想居於王位之上。──還真是會想。〕</p>
〔元伯無意輕蔑陛下。陛下的威信仍舊存在，隻是將實權讓出給元伯。〕</p>
〔那麼，賜他塚宰之職便可。〕</p>
〔請恕微臣無禮，元伯無意為陛下之下臣──。〕</p>
〔不是居於王位是上就不願意是吧！〕</p>
〔同時有名譽之王及實權之王並存的話，會造成國家的根本動搖。所以希望王上能將名實出讓，這樣陛下便可移?#123;離宮，恣意欣賞百花爭妍及庭園之美。〕</p>
尚隆不禁爆笑開來。</p>
〔原來如此，意思是隻要讓斡由坐在上王的位子上，我就可以無所事事，整天跟美女遊玩。〕</p>
白澤再次深深叩頭。</p>
〔──你傳話給斡由！〕</p>
〔──遵命！〕</p>
〔我還沒有心胸寬廣到可以將自己所擁有的東西拱手出讓。〕</p>
突然有名官員低聲叫了聲“陛下!"，尚隆揮手製止那名官員的話語。</p>
〔讓延麒回宮！跟斡由說如果辦的到話，我還可以仁慈一些，賜他自刎以保全屍。再繼續拿延麒當擋箭牌，我定會以逆賊之名，將他梟首示眾。〕</p>
白澤僅僅深深叩頭回應尚隆。</p>
〔──微臣領命。〕</p>
尚隆自玉座走下，手抵住腰間的太刀。朝議間可以攜帶武器上殿者，僅有國王及其護衛官。</p>
〔．．．．．你叫白澤吧！可曾想過自己無法活著回元州？〕</p>
白澤低下頭深深叩頭，清晰地的回應聲“是”。</p>
〔是乾由令身為州宰的你前來充當使者。〕</p>
〔是微臣自願請命前來。微臣也自知無法活著回到元州，在來此之前，已將職責交給有能的年輕人。〕</p>
〔像這種情形，大都是斬下使者的頭送回元州。〕</p>
尚隆站在白澤前頭彎下一腳，將手中的太刀拔出，刀鋒抵著白澤的下顎，緩緩抬起白澤的臉。</p>
〔你知道逆賊的下場嗎？〕</p>
〔微臣當然明白。〕</p>
見到白澤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尚隆半帶感慨的麵露苦笑。</p>
〔──真有膽量。殺了你還真是可惜，你一點都不想在國府仕官。〕</p>
〔微臣的主君是元伯。〕</p>
〔諸官的主君應是國王吧！〕</p>
〔賜給微臣官位的是元州侯，而州侯是梟王所任命的。雖然微臣的官位並不是元伯所給予的，但元伯深受州侯的信任，日後必定能繼承元州侯位。〕</p>
“原來如此．．．”尚隆邊說邊苦笑的將太刀收起。</p>
〔你說的話也有道理。〕</p>
〔隻要是主君的命令，即使是謀反，你也會義無反顧地從旁協助吧！但．．如果你真是州宰，在令尹做出無謀的行為之時，理應先加以指責糾正才是吧！〕</p>
〔微臣代替元伯向王上致歉。也請王上明察元伯之所以背上逆賊汙名的苦衷。〕</p>
〔你聽好──第一、斡由並非州侯，沒有資格被你奉為主君。他隻是個州侯的兒子是吧？難不成元州已失去了對前人應有的禮儀。〕</p>
〔州侯已完全無法管理朝政，全權委讓與元伯處理。而元州上下諸官皆樂於接受如此安排，也由於諸官默認，所以微臣便奉元伯為主君。〕</p>
〔也就是說在實權上斡由才是州侯囉？這麼說來可就是雙重篡位。州侯之位理應由國王指派，即使是諸官默認，但也不容你們自作主張！而今．．你們更幫著斡由窺視玉座之上的王位！〕</p>
〔不論陛下您怎麼說，元州諸官的心意已決。〕</p>
〔．．．原來如此。〕</p>
尚隆站起身，輕輕揮手。</p>
〔回去吧！把我的話傳給斡由。〕</p>
〔微臣真的能這麼回去。〕</p>
〔我需要有人幫我傳話，不過你一旦回去傳話，就等於成為逆賊，明白嗎？〕</p>
〔──微臣明白。〕</p>
〔可以的話，我不想引起戰爭。如果你夠明理的話，就進言勸斡由打消念頭。〕</p>
〔您是說微臣不夠明理。〕</p>
白澤第一次目光直視著尚隆，尚隆僅是笑了笑。</p>
〔這世上不是有天意。如果我真是承接天命之王，那謀反注定不成功。如果真想試探天意的話，就隨你們去做了！〕</p>
〔王上相信天意的威光？〕</p>
尚隆苦笑的喃喃念著“信與不信啊．．．”。</p>
〔既然我還坐在玉座之上，我就沒有理由懷疑天意。如果世上沒有天意的話，在我下頭俯首稱臣的你們，立場又何在？〕</p>
〔應該．．．是如此吧．．〕</p>
〔如果發生內亂的話，不論是誰都會覺得麻煩。以我的立場，頂著天命的旨意，我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爭端。〕</p>
說著，尚隆用不知是悲或是喜的表情，向下環視著在場諸官。</p>
〔護送州宰出靖州，這是專程替我回話的使者，我不希望在他還沒見到斡由前就被殺害。如果真有人加害州宰的話，就叫那家夥替我把話帶到頑樸城去！〕</p>
帷湍踩著重重的步伐走進國王的寢宮，一見到主人正悠哉地倒在床榻上時，帷湍頓時發出高聲怒吼。</p>
〔──你這個─白癡混帳！〕</p>
察覺到帷湍走入室內的尚隆，自床榻上坐起身來微傾著頭。眼前除了一臉怒氣的帷湍外，跟著走進來的還有朱衡，以及被二人一起拉來的成笙。三人的臉上皆是一臉沉重。</p>
〔．．．．怎麼啦！突然就鬼吼鬼叫的．．．〕</p>
〔元州派使者來了是吧！〕</p>
〔來啦！還特意請州宰當使者。〕</p>
〔聽說斡由要求在玉座之上增設上王這件事，被您一口回絕了！〕</p>
尚隆瞬間愣了愣。</p>
〔難不成我還得答應。〕</p>
〔你這個無藥可救的混帳！為什麼不多爭取點時間！如果能爭取點時間跟諸官商議的話，或許還可以逮到對方的弱點。這下子根本沒時間?#123;查內情及招募士兵，這您明白嗎！〕</p>
尚隆對吊著白眼瞪著自己的帷湍笑了笑。</p>
〔──算啦！反正船到橋到自然直。〕</p>
〔氣死我啦！你這昏君！諸官都為你忙得手忙腳亂，而卻一副悠哉悠哉！〕</p>
帷湍正在生氣，不．．．是非常憤怒才對。元州師共有一萬二千五百人，其數量與王師相同。如果要穩操勝算的話，最低兵力也得募集到一倍以上，最好也得要有三倍的人數。但即使征兵，光是要達到期望中的數字並不是一天、二天可以辦到的；更何況所募集到的士兵資質良莠不一，除了得都教導武器的使用外，還得花上數個月來教導軍律及編排部隊。而自靖州行軍至元州需費時一個月的時間，這期間的糧草運送也是個大問題。</p>
尚隆呆呆地看著帷湍。</p>
〔．．．能將自家國王罵到如此一無是處的，我看也就隻有你們了。〕</p>
〔你這叫什麼國王啊！如果你不想挨罵的話，就好好認清你目前的立場！〕</p>
〔我也沒意思要挨罵啊！〕</p>
帷湍無視於尚隆所說的話，轉頭朝身後的同僚們詢問。</p>
〔反正先派出王師，雖勉強有一萬二千五百人，也隻好湊和著朝元州出兵。〕</p>
但．尚隆卻突然打斷帷湍的話。</p>
〔這可行不通。〕</p>
〔──為什麼？〕</p>
〔六太不在啊！難道你們不先問問六太，就出動靖州師？更何況之前他也沒回答我。〕</p>
〔您知道什麼叫非常時期嗎？〕</p>
〔但、這是規定啊！〕</p>
〔我們是出兵去救台輔吧？既然台輔都被抓了，怎麼可能征求他的意見！你的腦袋是壞掉了嗎！〕</p>
〔既然得不到允許，那就放棄靖州師吧！〕</p>
帷湍感到一陣頭暈目眩。</p>
〔．．．你到厎知不知道，元州可是有黑備左軍啊！〕</p>
〔這我知道。──對了！把光州侯換下來吧！〕</p>
帷湍不禁雙眼圓睜。光州是位於首都州．靖州北西的大州。其南方部份領土恰恰好夾在元州與靖州之間。</p>
〔你到厎明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時候！〕</p>
〔我很明白。──把光州侯換下，迎光州令尹為太師，州宰以下的六官出仕內朝內官。派遣使者前去光州將他們招來。──成笙。〕</p>
成笙應答一句後，挺起身子。</p>
〔敕命你為禁軍將軍率領禁軍前去元州頑樸，但隻要將頑樸城包圍就好。〕</p>
成笙了解的行了一禮，帷湍則慌張的叫道。</p>
〔你到厎想做什麼！好歹聽聽彆人的話吧！〕</p>
帷湍用桓畢臚幢饃新〉謀砬櫚芍新。新s不為所動。</p>
〔我決定了。──這是我下的敕命！〕</p>
〔封成笙為將軍是好。但．．．你隻叫他帶七千五百士兵前往頑樸城，這怎麼攻得下頑樸城！更何況光是這期間的軍糧要怎麼辦？軍隊又要如何移動？〕</p>
〔先問一句，我到厎是不是國王？〕</p>
〔你的確是國王，但那是個遺憾。〕</p>
〔那麼，我下敕令時需要一件件說明嗎？〕</p>
帷湍睨視著尚隆。</p>
〔看到昏君如此，就沒必要讓他把國家賠掉吧！〕</p>
尚隆無奈地喃喃自語，接著坐起身，手指輕敲著桌麵。</p>
〔首先，你先冷靜下來想想─雁州國八州州侯並非是國王的下臣。〕</p>
帷湍“啊～”的深呼一口氣。的確目前八州州侯皆是梟王所任命的。帷湍接著應了句“那又如何？”。</p>
〔我不能讓關弓成為空城。如果王師儘數前往元州，勢必有人會趁虛而入。〕</p>
〔但．．．．〕</p>
〔先聽我說完。元州目前挾持六太，並用他當擋箭牌來阻遏我們。這樣元州就用不著勞師動眾的派兵前往關弓。實際上，元州所派的人來關弓采買大量的武器，但卻沒聽說有買馬或買車，可以見得元州根本就沒有進攻關弓之意。更何況以距離來說也不算近。──這是第一點。〕</p>
帷湍讚同的點點頭。</p>
〔但．．．我們也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動的等元州出兵吧！六太既然在對方手上，如果對方不攻過來，就得我們攻過去。元州左軍有一萬二千五百人，王師也同樣有一萬二千五百人。以地利考量而言，我們先天就處於不利，所以王師一定得全部出動。〕</p>
〔所以我才說要全部出動啊！〕</p>
〔王師全軍出動包圍頑樸，進攻頑樸城，但我想元州應會采取長期的攻防戰。戰況一旦陷入膠著，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這點，我想任誰都可以預見到的。所以元州應該也會想到這點，那麼──元州下步該怎麼走．．．〕</p>
〔──下一步．．．〕</p>
朱衡開口回應尚隆環視在場三人的目光。</p>
〔應該會唆使離關弓最近的州侯，趁機攻打關弓！──在這之前，或許他們私下也談好約定了吧！〕</p>
〔就是如此。所以，決不能讓關弓成為無人防守的空城狀態。留下州師，放出元州謀反的消息，順便也向附近招募士兵。〕</p>
〔這麼做．．．能保全嗎？〕</p>
〔非得保全。──能不動一刀一劍更好。反正先在關弓召集大量人民，僅量使周邊州侯的州師無法超過一萬。就算其它州師已備好二萬的武裝民兵，但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幫彆人搶王位吧！〕</p>
〔如果有呢？〕</p>
〔那隻能怪我運氣不好，我也隻好死心。〕</p>
〔我說你．．．〕</p>
〔彆誤會。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六太要是被殺，不僅我會失去玉座，連平時跟我同出一氣的你們也會官位不保。〕</p>
看著帷湍說不出話的側臉，朱衡喃喃念著。</p>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動員全民．．．．〕</p>
〔即使得撒瞞天大謊也得做到！〕</p>
〔瞞天大謊──〕</p>
〔就說台輔被分屍成十三．．不、就說十塊好啦！年幼的台輔受到多麼淒慘的遭遇．．等。用目前手上僅有的人力，四處散布?#123;言。得說到讓人民覺得台輔被抓到元州去，這是多麼悲傷的一件事；要說到人民為此痛哭流涕。接著再散布新王是多麼賢政愛民．．．．等。〕</p>
在場三人同時用呆然且僵硬的表情看著尚隆，尚隆則麵帶苦笑的環視三人。</p>
〔．．．．新王踐祚不正是人民悲願請求而來。而這個新王目前正處於危機。如果國王死了，國家將會再度荒廢，好不容易變綠的山野將再次成為妖魔的巢穴。任誰都希望新王是個賢君吧！沒有人會希望新王是個愚君的，就算是說謊也好，務必要讓人民相信我是個賢君。──就這麼做吧！〕</p>
〔你．．．做為一個國王，還不如去做個詐欺師好吧？〕</p>
〔我隻是在操作民意。隻要群集於關弓的人民愈多，關弓就會安全。為了這個目的，不論多麼令人臉紅的謊話都得說。〕</p>
但當帷湍低語著“可是這樣．．．”時，朱衡開了口。</p>
〔但對於攻打元州，您心裡已有腹案了嗎？〕</p>
〔這就交給成笙，無論如何都得以禁軍七千五百人包圍頑樸。〕</p>
〔但對方可是有黑備左軍啊！〕</p>
尚隆臉上帶著微笑。</p>
〔絕對不到。就算加上服刑的犯人、州民，以及自外頭所拉隴來的遊民，也才不過一萬人。〕</p>
〔你彆信口開河！〕</p>
〔我沒有胡說。順道告訴你們，我可是元州州師的雙司馬。況且對方所募集的，是那種連蒿草都無法斬斷的士兵。〕</p>
朱衡與成笙麵麵相覷。帷湍則是繞過桌子，惡狠狠地瞪著尚隆。</p>
〔．．等等、你？是元州的雙司馬？那不是得分身二處！〕</p>
一軍分成五師、五旅、五卒、四兩、五伍。</p>
一師有二千五百人、一伍則以五人組成。</p>
〔我到頑樸遊玩時，被硬拉加入元州師。如果殺死王師士兵五十人可升為卒長，二百人則升為派帥；如果取下討伐將軍的首級，則升為禁軍左將軍，國王的話則可升為大司馬。不過，大司馬對我來說是不可能啦！〕</p>
帷湍不禁仰天無言。</p>
〔我被氣得連哭都哭不出來．．．〕</p>
朱衡再次深深歎口氣。</p>
〔微臣不是說過，您不用特意去當間諜的。〕</p>
〔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你就睜隻眼閉隻眼吧！〕</p>
〔──可是，如果演變為攻城戰，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決。如果這期間台輔他．．．〕</p>
〔我隻能祈求六太能平安無事。〕</p>
〔可是．．．台輔若有個閃失，那將會禍及陛下，至少──〕</p>
〔朱衡。〕</p>
尚隆一臉嚴肅地看著朱衡。</p>
〔那麼，你要我為了保全六太的性命，答應斡由的要求？〕</p>
朱衡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p>
〔國王由麒麟選出是既定的天理吧！如果讓奸臣扭曲這個道理，將會動搖到國家的根本。所以決不能開此惡例！〕</p>
〔可是──〕</p>
〔你是選擇國家，還是國王。〕</p>
朱衡無言以對。斡由如果殺了六太，則眼前的國王將會死去，這是不變的天理。如果戰爭_打後，局勢如果對國王有利，難保斡由不會因焦急而殺害麒麟。但也不能為了眼前的國王，進而答應乾由的要求。</p>
〔一旦對斡由屈服，國家就失去應有的立場，這樣也無所謂嗎？〕</p>
見到朱衡無言以對，尚隆則報以苦笑。</p>
〔如果我的運氣好，應該就可以渡過這難關吧！〕</p>
六太站於築於頑樸山中腹，一片巨大岩石所削成的陽台上，俯看著眼下的頑樸街道，空氣中則自海上吹來飽含著雨水的風。</p>
〔開始下雨了。到頭來，漉水的工程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p>
再這樣下去將會預期到將有一場長期戰爭，而且在結束前，雨季早已到來。以元州為主靠黑海沿岸的地區，即使在雨季時也不會降下豪雨，但卻會承受到上遊因豪雨，進而河水暴漲的水患。</p>
〔這也是沒辦法。〕</p>
低聲喃喃自語的更夜，將手放置於欄杆上，眺望著眼下的河川。蜿蜒曲折的漉水河麵，正閃著強烈的波光。對生活於下流河域的州民而言，漉水是十分嚴重的威?#123;，它是條不知何時會突然泛濫的大河。去年沒有泛濫，難保今年不會泛濫。就算今年不會泛濫，那明年呢？幸運是會隨著年月的增加而減少。州民再如此不安下去，隻怕在漉水泛濫之前，整個元州早已被州民的不安所淹沒。</p>
〔如果．．．能早一點起事，或許會比較好。〕</p>
聽到六太的喃喃自語，更夜麵露苦笑。</p>
〔什麼時候起事都沒差。因為戰爭可是比河水泛濫更來得麻煩。〕</p>
〔說的也對．．．〕</p>
更夜將看向下界的視線移向六太，嘴裡則念著“其實．．”</p>
〔卿伯也想早點起事。但光隻是攻打關弓，元州就沒有勝算可言了是吧？所以卿伯一直在思考如何將王師引到元州的方法。於是我就向卿伯進言，說我認識身為宰輔的六太你，一定能順利地把六太帶到元州。──你生氣嗎？〕</p>
當時更夜心想，六太或許忘了我。但如果死咬著不放的話，應該還是能得到麵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把他帶回元州。──但如果運氣不好，遇上重重護衛的話，搞不好不能再回到元州。</p>
──斡由接受更夜所獻的謀策。但他同時也對更夜說─如果此法行不通，但總比失去射士來的好。</p>
六太搖搖頭響應了聲“不會”。</p>
〔這世上能利用的事物儘量利用，本就是人之常情。──不過，我真的不用回牢裡？〕</p>
〔六太在牢裡不會覺得很悶嗎？再說，六太是個相當配合的囚犯，卿伯也說隨便六太你想做什麼都行。〕</p>
〔喔～還真是親切啊！〕</p>
更夜點頭響應一聲，接著笑著。</p>
〔因為六太很認真看待這件事。這或許是卿伯為了感謝六太你的回禮吧。．．不過，隻要六太走出宮城一步，絲線照樣會斷掉。〕</p>
〔這我知道。〕</p>
六太抬起視線上方，看著那仍係於額頭上方，卻看不到的石子。</p>
更夜低聲笑著。</p>
〔麒麟還真是不方便的生物哪～隻不過是二名人質，就讓六太你動彈不得。〕</p>
〔不隻二個人吧？〕</p>
更夜笑著回答“或許吧．．．”</p>
〔驪媚的手下及其它人也都被捕了。一旦六太你有任何舉動，那些人可是會跟著沒命的。〕</p>
〔能放了那些人嗎？〕</p>
〔六太在想些什麼？〕</p>
〔人質一個人就夠了！如果驪媚真不能放，好歹其它人都放了吧？更何況我也不會逃出這裡。〕</p>
〔──我會跟卿伯提起此事。但．．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卿伯沒有好心到能讓詳知內情的人，一口氣全放出去。〕</p>
〔．．．說的也是。〕</p>
當六太深深歎息之時，斡由走上陽台。他對六太深深行個禮後，再轉頭對更夜微笑。</p>
〔──原來您在這裡。王師終於出發朝元州而來，時間則比微臣想象的還來得早。〕</p>
六太瞪大眼睛。</p>
〔．．．真的派出王師了．．〕</p>
〔台輔，確實如此。而且還是禁軍七千五百人，這幾天已自關弓出發了。〕</p>
〔打得贏嗎？〕</p>
〔您希望那邊得勝？〕</p>
斡由麵露笑容。六太不明白，為何眼前這名男子仍笑得如此鎮定。</p>
〔如果您希望王師能得勝的話，微臣會告訴您─沒那麼容易！；如果您希望我方獲勝的話，微臣會儘全部力量。〕</p>
六太不禁低喃著“為什麼．．．”</p>
〔為什麼你跟尚隆都想爭鬥，還隨意的挑起戰爭。你可知你方所說的七千五百是什麼意思嗎？那並不是數字，而是人的性命啊！是由許多有思想、家族的人所組成的啊！你真的明白嗎？〕</p>
斡由不為所動的笑著。</p>
〔微臣十分明白。可台輔可知，一旦漉水泛濫四溢的話，將會有多少人民死於水患？為了將來不至死上千萬人民，以至於現在得死傷上千人民的話，微臣情願選擇後者。〕</p>
〔你們──你跟尚隆都說相同的話．．．〕</p>
更夜輕叫聲“六太”，將手放置於六太肩上。</p>
〔這是沒辦法的事。箭已射出，就不可能再收回來的。要阻止這件事的方法隻有一種，那就是卿伯投降謝罪。──六太是要卿伯死嗎？〕</p>
〔更夜．．．你這話太卑鄙了！〕</p>
〔但這是事實。要卿伯收回成命，就等於要卿伯以死謝罪。為了幫助這七千五百名的士兵，即使卿伯死了都無所謂嗎？更何況卿伯所說的並沒有錯！〕</p>
六太轉身背對二人，將臉深埋於雙手之中。</p>
〔．．．你們都不明白。你們都隻是能毫不在乎看著血腥四濺的家夥！〕</p>
更夜再次將手於置於六太肩上。</p>
〔如果陛下能答應卿伯的要求就好。即使卿伯位居於上王之位，掌握實權，也不會加害陛下的。〕</p>
〔那是你自己這麼說．．．〕</p>
〔可是．．．當我將六太帶到元州的那瞬間起，就無法避免這一場戰爭發生。〕</p>
六太吃驚的抬頭向上，卻見到更夜正一臉哀戚的看著自己。</p>
〔如果六太真討厭戰爭的話，當時在關弓就該舍棄嬰兒，命令令使把我殺了。這樣六太就不會被抓，卿伯也不會踏上不歸之路。〕</p>
六太低頭不語，因為更夜所說的是事實。──但六太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嬰兒死去。</p>
〔麒麟真是悲天憫人的生物，但這樣待在陛下身邊任宰輔之職，想必很痛苦吧！全部交給斡由的話，那不就輕鬆許多。〕</p>
更夜牽起六太的手。</p>
〔我也不願發生戰爭，隻要陛下讓位給卿伯就好，六太能寫封信勸勸陛下嗎？〕</p>
〔寫是可以寫，但尚隆不會依我的。〕</p>
〔──是嗎？〕</p>
〔尚隆不會放棄玉座的。他是真心想要一個國家，也絕不是那種會把到手之物輕易拱手讓人的無欲之人。〕</p>
六太轉頭看向斡由。</p>
〔尚隆他．．即使隻剩他一人，他也會奮戰到厎的。你跟尚隆若一定要有人屈服的話，尚隆一定是死也不屈服的那一個。〕</p>
斡由臉上浮現陰森的笑容。</p>
〔──台輔，微臣也是這種人。〕</p>
接著斡由往下界看去，喃喃地說著。</p>
〔原來陛下隻是希望能有一個國家，而不是成為一國之主。〕</p>
〔你不也一樣。〕</p>
〔微臣對權力沒有興趣。事實上，在梟王?#123;崩之時，諸官極力推舉微臣前去升山，但微臣卻對玉座沒有興趣。〕</p>
〔那．．．為什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