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官船占據上風，他們一定會捉人扣船，即使在黑夜，那個方向也會火把通明，哄鬨喧囂。</p>

所以，顏思齊終於放心了，遠處歸於沉寂，隻能說明，官船已追不上小船，铩羽回程了。</p>

顏思齊一屁股坐在纜繩邊，喝一口酒道：“國助兄弟說不定比咱們還先到澎湖。”</p>

老大一錘定音的話，驅散了緊張壓抑的氣氛，不掌舵和不看帆的水手，也紛紛披上禦寒的毛氈，靠在船舷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p>

顏思齊進艙拿出自己的風袍，遞給鄭海珠。</p>

見她一聲不吭地接過，慢吞吞地裹在身上，然後依然沉默著，顏思齊以為，她陷入了惶恐。</p>

“阿珠，我沒想到會突然遇險，”顏思齊溫言道，“方才情形，實在不能讓你上岸。”</p>

鄭芝龍也在一旁輕聲補充：“是呀阿珠姐姐，就算假裝你是被海匪所劫的婦人，你趁亂跳海往岸上逃，也容易被箭矢傷到。”</p>

鄭海珠抬起頭，噗嗤笑了。</p>

原來他們以為自己在為了莫名其妙就要跟船去外海而鬱悶。</p>

鄭海珠莞爾道：“你們想多了，我哪有生氣。我隻是在盤算，這一趟若有拖延，回去怎麼找一番說辭和織造局講。一官兄弟的理由不錯，我被海匪劫了嘛。”</p>

顏思齊釋然，笑道：“先頭還在說台灣呢，既然都到澎湖了，不如這回就去台灣的笨港看看？”</p>

“好哇。”鄭芝龍興奮地附和。</p>

鄭海珠也應著“可以呀，我也想去”，心裡卻依然繃著另一根弦。</p>

其實她方才不自知地保持著凝重的麵色，是因為的確在沉思。</p>

她總覺得，今天的事有蹊蹺。</p>

……</p>

“阿珠姐姐，澎湖快到了。”</p>

鄭海珠獨自在船艙裡，剛迷迷糊糊地開始打盹，鄭芝龍就進來喚她。</p>

鄭海珠忙坐直身體，醒醒神。</p>

她不由感慨，澎湖列島離大陸真近啊，這還是古代的風力船呢，三四個時辰就到了。</p>

她走出船艙，顏思齊站在火把下，正在一邊看牽星板，一邊讓舵手微調方向。</p>

“顏大哥，聽說澎湖有幾十個島，我們的大船停在哪一個？”</p>

“停在花嶼西南的一處小島，”顏思齊道，“那裡隱秘，又無人煙，朝廷的海軍不會往那裡去。”</p>

鄭海珠點點頭。</p>

萬曆末年，澎湖列島的確還在大明帝國的控製中，巡海道的軍隊常要去巡邏。</p>

曆史上，直到天啟初年，荷蘭人才憑著堅船利炮占領了澎湖主島，修建堡壘，明帝國正式派軍與荷蘭人交戰，奪回了澎湖和周邊水道的控製權。但荷蘭人趁機往東占據了台灣。</p>

此刻，鄭海珠也走到火把下，站在顏思齊身邊，努力睜大眼睛，望著蒼茫夜海。</p>

她的心情，無法不激動。</p>

畢竟，在後世的現代，她也沒有見過澎湖諸島，沒有見過這片自古以來就屬於中國的美麗島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