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招呼自家夥計又添了兩盞琉璃燭燈後，將藥渣粉末聚攏於手心，細細辨彆。</p>

不多時，他抬起眼睛看著鄭海珠：“的確是阿芙蓉的外殼，就是你問的罌粟殼子。”</p>

“哦？汪先生，醫家是叫阿芙蓉，不叫作阿漂母嗎？”</p>

“阿漂母？”汪文言品咂著這三個字，搖頭道，“不曾聽過。不過，汪某並非醫家，辨得出這個東西，隻是因為，從前做獄吏時，有人犯的親屬打點銀子，讓我們弄一些阿芙蓉給人犯止痛。再者嘛……”</p>

汪文言說到此處略略滯頓，想到鄭海珠並非那些麵皮比紙還薄的閨秀小娘子，終究言明：“再者，這玩意兒，宮裡的禦藥房常備著，煎成湯劑，和著蜂蜜，給萬歲爺吃了，助，助興。”</p>

鄭海珠作出了然的神色。</p>

果然，與自己此前告訴顏思齊的一樣，明廷後宮，是將罌粟作為皇帝的春｜藥使用的。隻是，此際的內廷禦藥房，不叫它“阿漂母膏”或者“鴉片”，而且應該也不知道燒煙吸食的吃法。</p>

卻見汪文言又搓著罌粟碎殼，將它們拚到一起，繼續參詳片刻，眯著眼睛道：“這些，品相不錯呀，不像西邊進來的，倒像爪哇那邊的貨，和宮裡用的一樣。鄭夫人，你問這檔子事，是遇到什麼蹊蹺了？”</p>

話音剛落，酒肆夥計匆匆而來，還引著兩個男子。</p>

“夫人，夫人沒事吧？”李大牛剛一繞過水榭，就大聲喊道。</p>

“無事，過來吧。”鄭海珠回應道。</p>

二人到得桌邊，汪文言那個去鄭氏商號遞名帖的親隨，躬身稟報：“老爺，商號一位秦掌櫃，一位花姑娘，還有這位李兄弟，都擔心夫人是否安妥，小的坐了不到半個時辰，李兄弟便要小的帶路來尋。”</p>

汪文言打發親隨退下，平易地衝李大牛拱拱手：“做屬下的本份，自當如此。李兄弟坐下喝杯越州酒吧。”</p>

鄭海珠接茬開口道：“坐吧，劉都督那樁事，我正請教汪先生，你也聽著。”</p>

李大牛依言入席，目光落在藥渣上。</p>

這一陣，李大牛一直守在那個給北鎮撫司都督劉僑的小兒看病的郎中家附近，發現上門問診的病患，都隻拿了方子離開，自去配藥。李大牛難得聞到三四次煎藥的氣味，那郎中都是提了罐子匆匆出門，尾隨後則發現，是去劉家送藥。</p>

昨日，李大牛終於蹲到個機會，候到郎中將藥渣和瓜菜垃圾一道扔進胡同口的大簍子裡。李大牛於是掏出銅板，找了個流民娃娃，佯作掏吃的，去將藥渣撿了出來。</p>

“大牛，你沒白花氣力，汪先生瞧了，這藥，果然有問題。”</p>

駱思恭和劉僑，這幾年都是站朱常洛的與王安交情匪淺，是以鄭海珠今日與汪文言深談後，便決定借一借汪文言的力道，查查被她鄭海珠列入可疑名單的人。</p>

鄭海珠遂將自己去攀劉僑的交情，卻發現他家請的郎中有問題的事，言簡意賅與汪文言說了。</p>

汪文言皺眉沉吟道：“阿芙蓉能壯陽，能鎮痛。但能治小兒腹瀉，我倒還真是頭一回聽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