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街在大時雍坊的東頭。</p>

有馬就是快。</p>

鄭海珠隨著馬祥麟的隊伍，穿到坊西的天主堂，半刻都用不了。</p>

鄭海珠熟門熟路地敲開邊門，見到了神父金尼閣。</p>

“金公，請允許我們的馬匹留在院裡，或許天亮後就來取，或許得午後，”鄭海珠道，“我知道這個請求唐突又奇怪，但請您相信，我對利公和徐公都敬重有加，我又是朝廷的臣子，絕不會為天主堂帶來麻煩，更與惡事無關。”</p>

金尼閣與利瑪竇一樣，都是耶穌會入華的傳教士，和徐光啟等多位大明朝臣交好。</p>

這個秋天，徐光啟帶鄭海珠來拜訪過金尼閣，並誇讚這位敕命夫人在鬆江的產業，繡出了許多受到明人教友種愛的掛畫。</p>

利瑪竇去世後，南京、江西等地開始發生保守的大明官員要抓捕教友的事件，金尼閣自然十分看重徐光啟為他引見的能與明廷搭上關係的人。</p>

金尼閣於是也不多問誤事，隻乾脆道：“夫人把馬匹留下吧，祝你順利。”</p>

離開天主堂，馬祥麟回身看了一眼屋頂尚未染上晨曦的十字架，低聲道：“認識洋猴子的廟，緊要時還能當馬廄用。”</p>

鄭海珠淡淡回應：“很快你還會用到一件泰西的玩意兒。”</p>

眾人步行過了宣武門裡街，進入雙河庵與王恭廠所在的阜財坊。</p>

“這是象房，聽到裡麵大象的動靜了吧，”鄭海珠指著眼前的高牆道，“象房西北不用百步，就是王恭廠，王恭廠正北不用百步，就是雙河庵胡同。祥麟，接下來，待如何？”</p>

馬祥麟聞言，心頭刹那略過幾分感念。她怎麼會沒有主意，隻是終究仍相信他罷了。</p>

相信他半個時辰前的驚愕與痛苦都不是演戲，也相信他此際又是一個神思敏銳的將軍。</p>

馬祥麟遂點出善於使短兵器的二十個手下，對馬彪道：“你帶人去雙河庵胡同，若姓朱的他們在，直接端了，不怕動靜鬨大。若打起來人手不夠，就發個號炮。若院子已空了，直接回到象房此處。”</p>

屬下們領命，比夜行的貓兒還輕巧地，貼著象房高大的磚牆，無聲而去。</p>

“不能不去瞧瞧，但多半是撲個空。”馬祥麟對鄭海珠道。</p>

鄭海珠點頭，又道：“我倒是知道劉時敏在宮外的彆宅，不過那是他給外人看的，定不會緊要關頭用。那位建文後人，我和他打過交道，他沒有梟雄氣度，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肯從長計議。我覺得，就算他昨日有機會在城門關閉前離開，也不會走。他要留下來看，籌謀得這麼辛苦，他總得看到辦成了一樁如意事，才氣順。”</p>

馬祥麟道：“我們往西動一動，瞧瞧王恭廠周遭，哪裡可以從高處看。”</p>

鄭海珠很肯定道：“還得進一個廟，不過這次，刷不了我的麵子了，得靠你扮紅臉。”</p>

……</p>

北京內城，最西南角的安仁草場，靠近護國寺的地方，有一大片民居。</p>

這裡住的百來戶裡，絕大部分，都是王恭廠的匠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