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章 小幫手又投到碗裡來(1 / 2)

大明英華 空穀流韻 1773 字 1個月前

錢謙益說完,就像這個時代許多自信的不普通文士一樣,眼睛一眯,大約能顯得目光越發深邃。</p>

再將雙唇抿了抿,嘴角抬起,下巴頦那把還沒發白的胡須,在春風裡微微飄動。</p>

所有這些麵部裝修,仿佛都在比等待客戶驗收更急切似地,等待“晚輩久仰大名”、“先生大才冠絕江南”之類的驚喜回應。</p>

這是錢謙益早已熟悉了的排麵兒。</p>

他這樣的世家子弟,又是科場探花郎,雖然十年來賦閒在老家講學,但南直隸一帶,哪個不曉得他的分量?</p>

要不是他在士林中頗有名聲,趙南星怎會想儘辦法說服葉閣老,在這位東林大才子惹上科場舞弊麻煩後,仍起複他來修撰《神宗實錄》?</p>

然而,對麵的婦人,眼睛裡半點火花也見不著,那神態隻似在回憶什麼。</p>

短暫的冷場過後,鄭海珠才開口:“原來是牧齋先生,聽黃老爺說過好幾次。”</p>

錢謙益心下不悅:我的名氣,還要黃尊素的嘴來說嗎?你本就是從南直隸發跡的,會不曉得我?</p>

這位鄭氏,果如趙南星所言,除了與黃尊素和盧象升交好外,對他們東林門下真正的大家與骨乾,連場麵上的恭維都懶得裝了。</p>

“噢,黃尊素呐,”錢謙益勉強端出禮賢下士的風度,“他向老夫稟過夫人的情形。老夫聽後,覺得夫人很不容易,一個女子,竟能入文華殿進講。”</p>

多麼熟悉的配方。</p>

看似感慨,實則矮化。</p>

鄭海珠淡淡笑笑:“確實,當初承蒙楊、左兩位老爺,還有孫翰林,多加照拂,晚輩才能成為皇子的師傅。”</p>

“唔,如此,老夫倒要考考你,”錢謙益繼續往自己的配方裡加料,“你可知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在文華殿的舊事?”</p>

“晚輩不知。”</p>

“你並非久在宦場,不知道,也不奇怪。當年聖上剛過衝齡,入文華殿進學。有位講官,不懂規矩,拜完孔聖人後,站到了一對銅鶴後頭。這是大忌諱,好在聖上自幼宅心仁厚,示意侍從們將銅鶴悄悄挪動,令那位講官站在了鶴的前頭。這個故事,夫人今日聽後,應當說與太子和信王聽。”</p>

鄭海珠點頭:“好,晚輩記下了。如今的文華殿裡,倒是未見到錢公說的那對銅鶴了。不過,晚輩身為師長,正可請大明的儲君與親王想一想,所謂‘仁’,不是像酒樓招牌那樣掛在門楣上的,而應付諸言行。假鶴終究隻是一件禮器,虛名終究隻是一陣浮雲,善待活人,才是明君賢王風範,也是吾等讀書人孜孜以求的。”</p>

錢謙益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p>

“酒樓招牌”?“假鶴”?</p>

這婦人莫不是在譏諷以趙南星的號命名的“鶴亭樓”?</p>

錢謙益何曾會去反思自己念叨銅鶴舊事以顯示資曆的可笑之處,隻定論鄭海珠,確實心眼小,半分被教訓的虧也不肯吃。</p>

唯想起趙南星交待的本門利益,才沒有沉下臉來,揮揮袍袖道:“夫人有悟性,不錯。你去忙吧,老夫也要去國史館了。”</p>

鄭海珠行禮彆過。</p>

仿佛配合思忖的節奏,她往文華殿去的腳步,比方才略緩了些。</p>

今日,終於和錢謙益打上了交道。</p>

後人熟悉的“水太冷、不能下”、“頭皮癢、剃個頭”等與這個晚明東林重量級人物有關的軼事,是真是假,是體現了他降清偷生的懦弱可鄙,還是表明了他曲線反清的獨特智慧,鄭海珠在心裡掛個號就可以了。</p>

畢竟離史料記載的清軍入侵江南,還有二十年,不要用寶貴的大腦空間去辨析那些。</p>

眼麵前需要琢磨的是,錢謙益接下來的仕途安排。</p>

曆朝曆代,給先皇修《實錄》,往往是文臣獲得升遷的跳板。</p>

錢謙益如今屬於“春坊官”序列,不僅避開了剛剛啟動不久的“京察”,而且意味著官職清貴,能接近皇家成員。</p>

再想到孫承宗外調成為封疆大吏,而趙南星已是禮部尚書,鄭海珠猜測,東林的策略,還是走帝師和紫禁城智囊團的路子,讓錢謙益替代孫承宗。</p>

錢謙益去年在江南做鄉試主考官時,遇到科場舞弊案,他難辭其咎,被停職在家。</p>

饒是如此,朝廷沒過多久就又把他弄到京中來,鄭海珠相信,這不僅僅是趙南星的能量大。</p>

銅鶴的故事!</p>

鄭海珠忽地駐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