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妃的親信劉嬤嬤，認出黃衫少女就是前一陣在鄭氏商號裡看到的闊氣主顧，腦子轉了轉，看向客印月，故作驚詫道：“咦，這倆小丫頭，原來是你的人呐？”</p>

客印月從前給朱由校做奶媽時，與侍奉李選侍的劉嬤嬤，關係還不錯，此刻立時擠出帶著辯白的求救之色道：“沒有的事，阿劉，哪個曉得她們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好好地坐在自家宅子裡頭……”</p>

說到此處，客印月忽地想到兩個少女那句“不是萬歲爺，是李娘娘”的話，登時僵住了舌頭，不祥的聯想襲來，令她胸中升騰起惶恐。</p>

不對，自己好像，被算計了，否則，這兩個天上掉下來、與自己無冤無仇的小丫頭，為啥像有準頭的箭矢一般，直射向自己。</p>

鄭海珠盯著愣怔呆立的客印月道：“客氏，這是你的屋子？啥時候置下的產業？”</p>

客印月驚醒過來，白了鄭海珠一眼，不回答她。</p>

鄭海珠無奈地和劉嬤嬤對視一眼，轉向紅秀和阿玉道：“你倆是服侍嬤嬤的？說，咋回事？”</p>

紅秀絞著手上前，怯生生道：“回貴人們的話，我倆是王公公買下的。王公公和客嬤嬤，把我倆安置在此處，說，說等萬歲爺來避暑了，指不定，我們能成為鉤子夫人……”</p>

劉嬤嬤一臉懵：“什麼鉤子夫人？”</p>

紅秀道：“就是從，從前，漢朝有個皇帝，在河邊遇到一個女娃娃，帶回宮裡，女娃娃生了皇子，被封為鉤子夫人……”</p>

鄭海珠想了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對劉嬤嬤道：“那個叫鉤弋夫人，漢昭帝的親娘。唔，這丫頭說得倒不錯，漢武帝確實是出京巡遊時，遇到的那姑娘……”</p>

鄭海珠話還沒說囫圇，就聽客印月急怒中大聲喊了句“放屁”，繼而見她上前揪住紅秀的衣領。</p>

“你們這兩個小賤人，瞎編亂造什麼！老娘何時認識你們的？我又何時與王體乾安置你們過了？”</p>

鄭海珠一把扯下客印月的手，冷冷道：“她倆隻說了王公公，可沒說是王體乾啊，王安不也是王公公麼？”</p>

旋即越發湊近些逼視著她：“客氏，你是不是，和王體乾很親近？你這樣，怎麼對得起老魏？他那般疼你。”</p>

“我，你，姓鄭的，老娘同哪個公公好，關你屁事？”</p>

客印月明顯已亂了方寸，開始跟著敵人的思路走。</p>

劉嬤嬤不耐煩道：“客印月，這宅子是你的沒錯吧？”</p>

客印月片刻前親口說出的話，也沒法賴，她隻得強調了一句：“是魏忠賢買給我的，東廠的田爾耕跑的腿。對了，東廠有個番子送我來的，宅子裡還有個仆婦，他們都能給我作證。”</p>

“人呢？”劉嬤嬤問。</p>

“人……人……”客印月這才意識到，趕車的東廠番子和那個林婆子，怎滴一去不回了。</p>

鄭海珠不甩她，仍盯著紅秀問：“這宅子有下人麼？”</p>

紅秀囁嚅道：“沒有，客嬤嬤說，越清淨，越好。”</p>

客印月一聽，又要跳腳，先頭一進院子就帶著禁衛去搜查的內監，已轉回來，跟劉嬤嬤咬了咬耳朵。</p>

劉嬤嬤一臉恍然大悟，看向客印月：“我的老天爺，你可真有點子，生生在鄉間又整出個慈慶宮來，連炸醬麵和豆腐花都備上了？你是算著日子，估摸萬歲爺快來避暑了？保不準萬歲爺一鬆泛，一樂嗬，在此處臨幸了兩個小丫頭，你和王體乾，可就討到了萬歲爺的好了，是不是？”</p>

劉嬤嬤說到最後那句，口氣中分明透出狠戾來。</p>

她是李貴妃的忠仆，對於所有試圖用美色威脅到貴妃地位的阿貓阿狗，不客氣是理所當然的。</p>

客印月此際已確信自己和王體乾，應是落入了圈套，李貴妃的儀駕就停在外頭的官道上，眼前這個劉嬤嬤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p>

她於是渾沒看到劉嬤嬤那鐵青臉色一般，拖住對方的袖子：“阿劉，你彆急，聽我嘮兩句，我一定是被人設了局了。你與貴妃說說，將這倆小妞拷問拷問，她們準定招了。哎，其實都不用拷問，王體乾，誰要和王體乾爭司禮監掌印，就是誰設的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