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班頭卻問：“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先把肥皂做好帶進城來，直接就在這裡開賣呢？”</p>
“做肥皂需要一段時間，我們來不及。而且這裡我們人生地不熟，不容易打開銷路。就算捧著這東西出門大聲吆喝，也未必有人肯看它一眼。這樣不是更好嗎，我不求人，讓人求我，銀子自然會滾滾而來——”</p>
徐德貴茅塞頓開，再次看向徐青鶯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p>
他在心裡幽幽歎息，徐青鶯這性子也不知是隨誰了，以前沒看出來這麼聰明？</p>
這孩子好像流放後就變了一個人似得。</p>
徐德貴壓下心裡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快步跟了上去。</p>
而此刻的連氏正在一家胭脂鋪內。</p>
店家拿出最好的茶來招待，連氏卻隻飲了一小口，便皺眉放下，慢悠悠說了一句：“君山銀針，雖香氣清高，味醇甘爽，不過底色偏白，放潮了些許。”</p>
做掌櫃的，自然得長袖善舞，一雙眼睛更得厲害。</p>
尤其是做胭脂鋪的掌櫃，必定練就一雙火眼金睛。</p>
掌櫃的對於城裡叫得上名號的夫人都如數家珍，偏不認識連氏。</p>
可這一眼掃過去，便認出她的衣衫是汴京城寶儀閣的，手鐲是珍玉香的，坐在那裡，神色巋然，一雙鳳眼沉沉威壓，竟比縣令夫人看著還要威風。</p>
就連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頭也是進退有度，一看就是受過大家培訓，這樣的氣度，哪裡做得了假？</p>
這城裡何時來了這般厲害的夫人？</p>
掌櫃的不敢怠慢，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順勢將頭埋得更低，“夫人…您說的那肥皂究竟是何物？小的…小的都未曾聽說過！”</p>
連氏似乎並不打算為難掌櫃的，隻道：“罷了，這小小的平陽縣，怕是還沒人見過這肥皂，我也不為難你，你可知其他店鋪有無此物？”</p>
掌櫃的自然不肯放過這單生意，可他也好奇肥皂究竟是何物，當下麻著膽子問了一句，“敢問夫人，這肥皂長什麼樣子，煩您說得清楚些，也許小的能幫上您的忙——”</p>
連氏衝身邊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立刻心領神會，趾高氣昂道：“這平陽縣離汴京城也不遠，怎的跟個窮鄉僻壤似得，連個肥皂都沒有。肥皂啊，就是巴掌大小，渾身如玉通透，拿來洗手或是洗衣物都可——”</p>
“可那不是香胰子嗎？”</p>
“自然不是。香胰子值幾個錢，那肥皂可是三兩銀子一小塊，洗過以後皮膚滑滑嫩嫩，還有美白養護之效，豈是小小的香胰子能相提並論的？”</p>
“這……”掌櫃的麵有難色，“實在抱歉，小店沒有這樣的東西。敢問一句夫人，您說的肥皂汴京內哪裡有賣，小的前兩日剛從汴京城回來，可從沒有聽人提起過此物啊？”</p>
連氏麵色微微慌亂了片刻，可又想起徐青鶯臨走前的囑咐，遂不緊不慢的說道：“肥皂那等東西也是近日才流行起來。我也隻在上個月的賞菊宴中見太仆家的張姐姐用過一次，還以為那東西到處都有呢，想著買一些送給老家族人，省得回去空著手回去祭祖。不曾想，問了好幾家店鋪竟都沒有聽說過此物。”</p>
掌櫃的擦了擦額前的冷汗，隻覺眼前這女子好大的威壓，竟口口聲聲叫太仆家的夫人為張姐姐。</p>
做胭脂鋪的老板，自然對各家的夫人了如指掌，可見她如此親切喚二品夫人為姐姐，想來兩人關係必定親密。</p>
那這位夫人夫君品階自然不低。</p>
掌櫃的伺候得越發小心了，“許是這肥皂是剛興起的東西，還沒有流到咱們縣，夫人莫不如再等幾日，小人若得了肥皂的消息必定送上門來……”</p>
“不必了。”那丫鬟微抬下顎，一副防著掌櫃的借機盤上關係的警覺，傲慢道，“我家夫人還得回鄉祭祖，哪裡等得了幾日？”</p>
說罷那丫頭又轉身對連氏道：“夫人，既然這縣城裡沒有，莫不如去河南府看看，那兒畢竟比這裡大得多，鋪子也多，說不準能尋到肥皂呢。”</p>
“也罷。”連氏從容起身，掃了一眼胭脂鋪掌櫃，“還以為你家這麼大的鋪子，至少貨物應該齊全，不料也是個空架子…早知道便不聽那位夫人的建議到你這裡來尋…沒得讓我勞累這幾步……行了，不必送了…”</p>
連氏不耐的揮了揮手，丫鬟們連忙跟上。</p>
掌櫃的小心陪著不是，等連氏走遠了，方才如釋重負，遂喚過小廝來。</p>
此刻他臉上完全不見方才的卑微之色，反而氣道：“去，立刻去汴京城內給我打聽這個肥皂是個什麼玩意兒！若見著了肥皂不惜代價也給我買回來，我倒要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p>
而同樣的事情，正在城內所有的雜貨鋪子和胭脂鋪子上演。</p>
很快，行業裡便知道了汴京城裡有個叫肥皂的東西很流行，深得貴夫人們的喜愛，隻可惜千金難買——</p>
而演戲的主角們，此刻正在往指定地點彙合。</p>
連氏等人早已不喜這樣的盛裝，隻怕給方家老夫人弄壞了，在路上就換了衣衫，自覺鬆快了許多。</p>
而剩下的人，早已在城外等他們。</p>
見他們滿載而歸，自是欣喜，但也有人眼紅，嘀咕了幾句，徐青鶯便裝聽不見。</p>
苗氏迎上去，看向父女兩人，詢問道：“事情辦得如何？”</p>
“東西都買齊了，晚上就可以開工，先試著做一批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話，立刻召集人手批量生產。”</p>
苗氏聽了個囫圇，隻顧點頭，“我家鶯兒真是厲害。”</p>
徐慧鳴已經躍躍欲試，去了枷鎖的他宛如一匹脫韁的野馬，隻恨不得立刻上手，“妹妹，我呢，我乾些什麼？你快快吩咐我做事，我可不想全家就我一人吃白飯……”</p>
徐梅曉卻仰頭樂嗬嗬道：“白飯香，白飯好吃——”</p>
徐青鶯忍住笑，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隨後變戲法般，變出了幾顆糖來，“梅子，看這是什麼？”</p>
“蓮子糖！”徐梅曉眼睛都亮了。</p>
“拿去跟小夥伴們分著吃。”</p>
徐梅曉抱著她，把小腦袋往她腰上蹭啊蹭，好話跟不要錢似得往外冒，“阿姐對我最好了，阿姐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我最喜歡的就是阿姐了！”</p>
徐梅曉正欲伸手拿，卻又停下，睜大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幾個大人，“娘，哥哥，你們先吃……”</p>
苗氏忍住笑，“娘不吃，娘牙疼——”</p>
徐慧鳴則故意逗她道：“你個小丫頭，誰給你買糖你就最喜歡誰是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