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可憐蟲(1 / 2)

昏黃的燈光恐懼的抖動著,破碎肮臟的鏡子內映照出一張慘不忍睹的廢物的臉。</p>

布滿血絲的驚恐左眼瞪視著,右眼則腫脹的隻剩下一道縫隙,歪到一旁的鼻子下方掛著凝結的血塊兒,開裂的嘴角邊緣滴落血和涎液的混合物,一頭亂發猶如被廢棄的鳥窩,上麵隱約還有一個灰色的鞋印。所有的一切部位都被蜘蛛網般裂痕的鏡子割裂開來,彼此分離、錯位,甚至要比最為抽象的立體主義畫作還要匪夷所思、怪誕另類。</p>

安德烈就這麼看著鏡子中的那個廢物喘息著,他隻穿著一條臟兮兮的褲衩,瘦削的身體一起一伏,背後的脊骨仿佛就要穿透單薄的蒼白皮膚。片刻後,他後退兩步,卻踩在橫在地上的破凳子上向後仰倒,後腦勺著地的瞬間,安德烈便如女人般尖叫起來,繼而慘嚎不已的抱著腦袋在地上不斷翻滾。最後,他蜷縮起來,如嬰兒般可憐兮兮的抽泣顫抖。不過,很快地,安德烈便平靜下來,當他爬起來時,心有餘悸的發現他摔倒的地方有半截門板,上麵的鏽釘子突兀的聳立著。</p>

在那釘子和門板旁邊是一個頭朝下的男人屍體,那家夥的腿還抖著,血從趴在臟汙地板上的腦袋下繼續蔓延著。</p>

這個家夥本應還在看著被折磨個半死的安德烈,但在燈光閃爍並變為血染般的紅光之後,他便死翹翹了。</p>

安德烈什麼都沒看見,他隻是莫名其妙的脫離了綁縛,手中拿著那破爛的門板。</p>

任誰看見這一幕都會確定是安德烈下的死手,就像那三個被肢解的前輩,和滿是血汙的轎車。</p>

安德烈抹了把臉,他那張慘不忍睹的麵容在鮮血的侵染下顯得無比瘋狂。</p>

我還活著。</p>

這個最實際的結論成了安德烈腦子裡縈繞不斷的唯一聲音。</p>

真的是這樣嗎?還是這不過隻是個該死的致命玩笑,死神不過在戲耍一個瀕臨崩潰的獵物,榨取我最後一點利用價值?</p>

不,我不能束手待斃。</p>

安德烈爬到自己的褲子旁用傷痕累累的臟手顫巍巍的掏出被擠扁的煙盒,從裡麵抽出一支歪歪扭扭的煙放在嘴裡,這個動作讓他呲牙咧嘴、疼痛不已,但他沒有扔掉那支煙,他需要它,從未這麼需要過。</p>

點了三次火,才點燃了那支和安德烈作對的劣質煙。他深吸一口,繼而劇烈的咳嗽起來,但是他沒有停下來,他再次深吸了一口,這才小心翼翼的靠在倒塌的破櫃子上平複下來,並慢慢欣賞這濺滿許多死人鮮血的倉庫。</p>

這是“火藥桶幫”的一個刑訊點兒,也在安德烈出生的瑟斯戴克南邊,在倉庫的不遠處也是瑟斯戴克賴以生存的唯一命脈——那個煤礦廠。</p>

這也是紐卡斯爾最大集團的產業,但它即將成為曆史。取而代之的將是空軍基地擴建後的核電廠。</p>

它會帶來新的就業崗位,也會帶來新的死神。</p>

將死的土地,將死的城鎮。</p>

而這一切都和安德烈無關。</p>

他的老爹被牽連著槍殺了。</p>

安德烈卻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他為老爹終於不再被這片該死的土地束縛而感到欣慰。</p>

但他可不想就這麼死掉,因為他覺得自己還能看到未來。</p>

安德烈忽然有些驕傲,因為這戰場一般的景致足以說明剛才那暴風驟雨的拳打腳踢要多麼驚心動魄,可是自己竟然幸存了下來,並且還在這裡享受著香煙的快樂。</p>

好兆頭。</p>

即便安德烈不知道這一路之上發生的離奇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獲救的。</p>

但無論如何,安德烈都不能留在這裡了,他必須離開瑟斯戴克,離開紐卡斯爾。</p>

安德烈扭頭看了看遠處那隱於黑暗中的倉庫大門。</p>

倉庫外還有三個人,他們很快就會進來了,因為對付安德烈這個小嘍囉來說,時間過於漫長了。</p>

安德烈忽然神經質般的咯咯笑了兩聲,因為他發現自己隻有一個選擇。</p>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安德烈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後將煙頭隨手彈到了黑暗的陰影中。他開始快速的扒下死人身上的衣服,即便手抖得仿佛癲癇一般,但安德烈還是成功的完成了這偉大的工作,他為自己的能力感到驕傲,他甚至還仔細的掏出手表戴在手腕上。</p>

槍,短刀,錘子,甚至還有一顆手雷。</p>

這他媽的太富裕了。</p>

安德烈又抹了把臉,他橫下了一顆心,他不認為之前的人是他殺的,但他也的確殺過人,交過投名狀。</p>

槍在手,沒什麼難的。</p>

不停閃爍的燈光下,安德烈檢查了下槍膛內的子彈,在破碎的鏡子中,他的動作生硬可笑,他的影子內的屍體那張被砸爛的臉上,兩隻眼珠瞪視著安德烈的一舉一動。</p>

安德烈深呼吸了一下,他開始向前,他稍稍抬起攥著槍的手。</p>

一聲巨響。</p>

無數的蚊子似乎包圍了安德烈,他本能的縮脖子並回頭他看到倉庫內的架子熊熊燃燒。</p>

似乎是他彈飛的煙頭惹的禍。</p>

安德烈的頭皮開始發麻,他想到了什麼,急忙轉身,他映著火光正看到倉庫的大門被拉開,三道搖曳的影子在拉長……</p>

一切都變得仿佛電影慢鏡頭般奇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