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紛紛滑落四周，我渴望上路。謝謝你，我非常的感激，有這樣的一個美妙的停留……”</p>

迪恩·溫徹斯特微笑著看向翠綠濃密的林海在前方被兩列白色的欄杆分割出的一條狹窄的通道。</p>

瀑布的聲音從遠處轟鳴著，那宛若重低音般的聲音與收音機裡的齊柏林飛艇的《ramble on》幾乎融為一體，伴隨著輕快的鼓點，迪恩覺得自己像是在駕駛著一艘快艇駛向廣闊的大海深處。</p>

迪恩不由自主的瞥向了手指上的那枚銀色的婚戒，那原本屬於母親瑪莉，在瑪莉被黃眼惡魔殺死後，迪恩便將其一直保存著。他為此感到一絲幸運，因為他還記得母親模糊的容顏，他甚至還擁有著一絲關於母親的記憶。</p>

但最令迪恩記憶深刻的卻是1983年母親臨死前的哀嚎和在痛苦中的喊叫，她用儘最後的力氣阻擋惡魔的腳步，並讓迪恩帶走繈褓中的薩姆。</p>

迪恩親眼目睹了母親在火焰中慘死，即便如今他身處天堂也無法忘卻那段記憶。</p>

迪恩臉上的笑容稍稍落寞了一些，他在思緒中將視線移開，而挽起衣袖的胳膊上那五芒星的法陣紋身又再度映入眼簾。</p>

薩姆的手腕上也有一個同樣的驅魔圖案。</p>

迪恩瞬間想到了他和弟弟薩姆離彆多年後的那次重逢，那時的他早已和學校無緣，他從六歲開始學習開槍與格鬥，他繼承了父親的衣缽，他必須成為獵人，雖然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擔起這樣的責任。</p>

我是那麼的忠心耿耿，我就像是父親訓練出來的一個士兵。而在母親死後，父親再也沒有了笑容，他的嚴苛、他一次次的不辭而彆，沒完沒了的更換住所、隱藏身份一直都讓我恐懼。但是我必須堅強起來，我必須裝作無所畏懼，我必須讓薩姆看到這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必須讓他遠離這種非正常生活的乾擾。</p>

但是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p>

薩姆一直都知道真相，我才是那個傻子。他隻是……隻是不理解父親心中的悲痛與無法發泄的憤恨，而我同樣懼怕那時的父親，我將其當做一個英雄來欺騙自己，我將自己也當做一個英雄。我必須這麼做，否則孤獨會將我淹沒。</p>

所以當薩姆徹底的離開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時，迪恩沒有阻攔。他的心被割裂成了兩半，他不能撇下老爹約翰，他也不希望薩姆成為一個獵人。他很聰明，他喜歡學習，他理應去過普通人的生活。</p>

但是溫徹斯特家族就像一個詛咒，他注定還是無法逃離那該死的宿命。</p>

迪恩想過自己獨自前行，但是他做不到，他失去了約翰，失去了最後依靠的那個信仰，當他站在斯坦福大學的門口時，他知道自己渴望著薩姆能夠回到身邊。</p>

我他媽的就是一個自私的混蛋！</p>

迪恩看著窗外叢林間的光影在心中咒罵著自己，他不應該找上薩姆，他可以遠離溫徹斯特家族，遠離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即便後來迪恩和薩姆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惡魔血在薩姆的體內流淌，他注定會成為地獄的一枚棋子。</p>

所以……他們重逢了。</p>

憎恨與隔閡讓兩人形同陌路，直到薩姆女友的慘死才讓薩姆明白一切隻是剛剛開始。</p>

而漫長的獵人之路也就此拉開帷幕。</p>

迪恩猛然間搖了搖頭，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因為他不知不覺間差一點兒再次陷入過去的那些噩夢之中。</p>

那些舊上帝恰克曾編寫的狗屎劇本困住了迪恩和薩姆命運所經曆的一次次生死循環。</p>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恰克成了一個凡人，而他的力量給了路西法的兒子、拿非利人傑克。傑克不再乾涉人間，他將一切選擇權給了每一個生命。</p>

而迪恩也正是如此得以走向屬於自己的死亡，並最終歸於天堂。</p>

我真的厭倦了生活嗎？</p>

“……不過我知道，我就像是一支永不停息的箭。繼續流浪，時間就是現在……”</p>

歌聲在瀑布的轟鳴聲中嘶吼著。</p>

迪恩則減慢了車速，他來到了橋頭，看著白色欄杆外群山環繞的壯美景色。</p>

如此孤寂，如此荒涼。</p>

我在那時可以躲過那個吸血鬼刺來的尖刀，我成功了無數次，那些動作幾乎成為了肌肉反應，而我依然很強壯，我依然沒有步入真正的衰老。</p>

但我卻在刹那間退縮了，我不知道……我似乎厭倦了一切。又或者我早就應該死去了，隻是終於到了該結束的時候。</p>

沒有了恰克的劇本，命運就在我的手中，我可以選擇何時離開。</p>

迪恩敲了一下方向盤，他停下了車。</p>

事實真的如此嗎？</p>

迪恩回憶著那在平常不過的廝殺，他在一瞬間看到的是薩姆的背影。</p>

一切都結束，是的。</p>

薩姆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而我是他的……鎖鏈。</p>

如今命運的那根繩索被斬斷了，還剩下溫徹斯特家族這最後一條鎖鏈。</p>

那個作為哥哥的我，那個懼怕孤獨的我，那個最需要薩姆的我。</p>

事實就是……我知道該放手了。</p>

隻要讓那把刀刺進我的胸膛，帶走我的生命，薩姆就會自由。他曾一個人離開家，他曾一個人走向新生活，他還會做到的，我相信這一點。</p>

而我隻要留在原地就好，祝福他，帶著所有對他的愛。</p>

迪恩打開車門，他走下了車，站在白色的欄杆前眺望遠方的林海，和飛流而下的瀑布。</p>

他釋懷的笑了。</p>

天堂雖然被傑克拆掉了所有的牆，不再是原本的牢籠，所有的靈魂可以在這裡相遇並開始另一段人生，但這裡仍然是一個虛幻的夢想之地。迪恩可以去大城市，可以肆無忌憚的泡妞、吃垃圾食品，但他沒有這麼做，他甚至沒有選擇更加年輕的樣貌從而重新過一次他從未擁有的童年時光。</p>

迪恩隻是開著那輛1967年的雪佛蘭“羚羊”沿著公路開始了旅行，他不知道他要尋找什麼，他或許隻是仍然想要那種在路上的感覺。</p>

又或者……迪恩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p>

“剩下的交給時間吧……”迪恩柔聲說出了這句話，他如今所要做的隻是等待。</p>

等待兄弟重逢的那一刻。</p>

“……沒有時間去悲傷、懷念往事，時間流逝……”</p>

迪恩在歌聲中深呼吸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真的開始適應天堂的生活了，他或許也是時候返回鮑比的那間小酒館了，他應該去見的父母，再和其他的獵人痛飲幾杯……</p>

“迪恩……”</p>

一聲略微顫抖的呼喚。</p>

迪恩愣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微笑著轉身，“薩米。”</p>

一臉滄桑卻又如此輕鬆的薩姆那張棕色長發下留著絡腮胡的帥氣麵容映入眼簾，他還穿著當獵人時的衣服，他同樣微笑著，仿佛他們兄弟從未彼此分離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