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色微塵(1 / 2)

學校的走廊內空無一人,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查斯以為自己走在某一頭怪獸的喉嚨裡,而牆壁上擠牙膏般滲透出來的黑色液體好似構成了一大片海市蜃樓般的潮濕森林,隨著奔跑,森林的輪廓變得模糊搖晃起來,像是被怪物撕咬獵物間灌入口中的鮮血如波浪般翻卷。</p>

第二根線消失了,這意味著現實與顛倒世界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p>

但查斯並不了解更多的情況,他也沒有見過顛倒世界那個通往死亡的階梯和道路,他也並不想要了解這些,他端著槍、喘著粗氣,他瘋魔般的尋找著安妮所在的教室,他隻希望自己沒有來晚,而他的心正變的更加絕望,因為他看到了每一個敞開的鏽蝕門口空蕩蕩的教室。</p>

“安妮!”查斯在樓梯崩壞垮塌的一瞬間撲在了二樓的走廊裡,他慌忙中抬起頭,視野中暗紅色的血流蛇一般的從每一間教室內流淌出來,濃重的腥臭味中,燈光不斷的閃爍著,像是將整個世界一點一點的切碎成孤立的微小定格片段。</p>

瘋狂在不斷的蔓延,它們傾倒進了這個通往現實的隧道裡。</p>

而查斯就是一葉孤舟,他在翻湧的浪花上苦苦掙紮,而他要追尋的仿佛隻是被淹沒的一滴水。</p>

查斯爬了起來,他抹了把臉,汙血立刻令他便的更加猙獰。但查斯沒有放棄,也沒有了恐懼,他自己也十分奇怪,他每一次跟隨著約翰和陳宇驅魔都會恐懼的要命,即便他一心求死。但活下去的意誌就像是某種本能,人總會在死亡來臨時做出最後的掙紮。</p>

但這一次,查斯沒有了一絲恐懼。他全部的意誌都在安妮身上,他的一切都在安妮身上。</p>

查斯就像是古老的印第安人,他的臉上塗抹著象征著勇士的血色勳章,他的雙眼在閃爍不定的絢麗光芒中堅定的注視著前方,他踏著蔓延的汙血而行,他無視從窗戶、牆壁、天花板和走廊畫作內向外蠕動的黑暗人影,它們像是要刺破血色的子宮內壁,它們像是要擁抱無比渴求的生命。</p>

吼聲、笑聲、哭泣聲,還有數不儘的哀嚎與憤怒的咆哮。</p>

學校在瘋狂中醒了過來,阻擋現實的牆壁正變得無比稀薄。查斯在行走間、在吸進汙濁的血腥空氣間、在刺目的閃光間,他看到了人群從他的身邊飛馳而過,他們逆著時間而行,宛若膠片中定格的每一幀畫麵,他們從衰老走向出生,他們從遲暮走向晨曦。查斯還看到了無數個自己,無數個人生,無數個選擇,但他唯獨沒有看見死亡。</p>

那些畫麵最終枯萎、凋零成了黑色的剪影,它們填充著這個血腥恐怖的隧道,它們重塑著舊有的秩序與理智。名為瘋狂的顏料以鮮血、扭曲和腐爛的姿態塑造著嶄新的秩序和生機,它們像是鋒利的剪刀剪掉了過去的一切存在,然後誕下自己。</p>

那些聲音,那些幻影,那些遺留下來的痕跡都不過是過往的回響和歎息,是那些閃光中被撕下的麵具和謊言。</p>

仿佛如今所見到的一切才是現實。</p>

血淋淋的現實。</p>

殘酷的現實。</p>

查斯忽然停下腳步,他端起了槍,他看見了一個穿著長袍的人遮擋住了身後純白刺目的光明,三十六隻羽翼在那人的背後合攏。</p>

光芒太過刺眼了,查斯一時間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他隻能看到一頭長發的輪廓。</p>

但那都不重要了,因為查斯不在乎那個人是誰,他在乎的是那人挾持的孩子。</p>

“鬆手,傻X!”查斯一步步的向前,滿是血汙的臉上那憤怒到扭曲的表情仿佛一頭要撕碎獵物的野獸。</p>

而查斯真的會這麼做的,他為了安妮會變成怪物。</p>

“你永遠不會理解吾等高貴的想法,凡人。”那人的聲音就像是聖歌般甜美、莊嚴而又凝重,他摟著安妮,而安妮則像是木偶般佇立,異色的雙瞳沒有了任何神采。</p>

若是放在過去,查斯或許會立刻跪倒,甚至會覺得這是某種神跡,也會將眼前的人當做凡人不可直視的天使而畏懼不前。</p>

但現在,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一個憤怒的父親。</p>

“去你X的!”查斯舉起了槍,槍口對準了那個人的腦袋。</p>

“在我的觀測中,你已經這麼做過了,查斯·錢德勒。我還看到了你的每一次選擇,每一個瞬間,每一個窩囊的人生。”那人對查斯的威脅熟視無睹,“我甚至還看到了你被你那豬一般的母親奎妮奴役你的每一個片段,還有你那被奎妮殺死的老爹,上吊而死的哥哥,或是那些埋在老宅花園下的三十具屍體。你瞧,查斯,你一直都是一個乖乖的掘墓人,一個可憐的跟班,一個注定無所作為的普通人。約翰·康斯坦丁隻是你的幻想,你渴望著成為他,但你知道的,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康斯坦丁,你隻是查斯,一個隨叫隨到,最後被玩弄死的木偶。”</p>

查斯無視那人的冷嘲熱諷,他繼續向前,然後拉動槍栓,他開了一槍。但查斯很快看到銀色的子彈在空中分裂了無數次,它們連成一串,每一個瞬間都成了一個凝滯的片段。</p>

最後綻放的那一刻被那人空出的右手如同摘下一朵花般的捏住。</p>

“你是一本空洞無趣的書,查斯。”那人無動於衷的說道。</p>

但突然之間,那人手中綻放的子彈爆裂了,無數白色的煙絲幽靈般的飄向了隱沒在白光中的那張臉。</p>

“啊……靈外質,又是薩滿降神的那套拙劣把戲。”那人揮動手臂,想要將那些白色的煙塵驅散,但他卻無法做到,“那兩顆心臟的確是個麻煩,但我的劇本才剛剛開始。”</p>

那人轉過身,三十六隻羽翼瞬間張開,它們構成了一堵牆,擋住了白光,也擋住了查斯前進的路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