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獵魔與家庭(1 / 2)

玻璃的碎渣在暗紅色的光影之下就像漫天灑落的雪花,但它一點兒都不美好,因為隨著那些本應純潔的顏色而來的是極度邪惡的力量。</p>

迪恩看著眼前撲過來的那隻皮膚潰爛的食屍鬼,他看著那血盆大口下歪歪扭扭的獠牙和如同快要融化的仿佛肉凍般的渾濁眼珠,他沒有絲毫恐懼,他隻是像從前無數次那般揮舞著手中的砍刀將近在咫尺的怪物頭顱斬下。</p>

暗紅色的血液在眼前飛濺到空中,和那些玻璃碎渣一同散落各地。</p>

在那一瞬間,迪恩看到了無數個染血的自我倒影。</p>

他們冰冷堅毅,就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或者是狂熱到隻知道殺戮的士兵。</p>

另一個喪屍試圖鑽進破碎的窗口,但迪恩已經將自己的肩膀撞了上去,他事先瞄準了那怪物的下巴,在一聲清脆的斷裂聲中,那家夥的下巴碎掉了。</p>

砍刀隨後而至,毫不留情的力量加上鋒利的刀刃如同一道霹靂將喪屍的半個身子砍了下來。</p>

迪恩依然沒有停下,他抬起了左臂,他單手扣動扳機,被改造過的雙管獵槍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一瞬間的火光在肩膀的晃動下亮起。另一個被喪屍那還在兀自胡亂揮動手臂的半截身子擋住的怪物向外仰頭栽倒。</p>

這一槍為迪恩爭取到了時間,他將砍刀插在朽爛的地板上,然後從兜裡掏出子彈快速上膛。最後,他從上衣內的夾層中抽出了一把飛刀丟了出去,那飛刀插在了一個蛙人的眼睛裡。</p>

刺耳的尖叫聲立刻蓋過了外麵的鬼哭狼嚎,而蛙人則擋住了後麵的怪物群進入狹小的破碎窗口。</p>

於是砍刀再度握在了手中,迪恩第二次衝了上去,他用兩刀切開了蛙人的頭顱和氣管,在躲避上,用第三刀給蛙人開了膛。</p>

令人意外的是,蛙人並沒有倒下,而是熊熊燃燒了起來,它的血肉則瞬間凋零,隻剩下了一團枯骨。最終,唯有漫天飛灰。</p>

那熊熊烈焰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它灼燒了蛙人身後的怪物們,引發了一場酒館外的騷亂。但伴隨著一聲槍響,和更多的破洞出現,怪物們重新開始搶灘登陸。</p>

迪恩沒有時間為剛才蛙人臨死前燃起的烈焰感到驚訝,他已經將手中的槍管瞄準了玻璃崩散中的第二個破洞。</p>

但一群烏鴉率先衝了上去,它們凝聚成了巨大的漆黑拳頭,尖嘯著將想要爬進來的怪物們衝散。</p>

伊芙·科芬站在了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她扭頭看了迪恩一眼,微笑中透露著戲謔的讚歎。</p>

但迪恩沒有笑,他從來不覺得獵魔有什麼可笑的,他也從來不享受這種過程。</p>

從來沒有。</p>

迪恩在喘息的片刻間越過了伊芙看向自己的弟弟薩姆,他看到薩姆稍顯緊張的端著砍刀,他在等待時機幫助伊芙,但他不會貿然而上,他會伺機而動,他在略顯稚嫩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遠比迪恩更加謹慎而又冷酷的心。</p>

薩姆很聰明,他太聰明了,就像媽媽。</p>

而我就像笨拙遲鈍的父親,那個連訣彆都說的那麼潦草的父親。</p>

迪恩在這一刻仿佛於血紅和黑暗融為一體的怪誕陰影內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他看到自己偽裝成堅強的模樣躲在旅店的房間角落內抱著薩姆瑟瑟發抖。</p>

就在屋外,地獄獵犬的低吼聲和撓門聲無比恐怖。</p>

那是第一次,迪恩感覺到自己所生存的世界不一樣。</p>

父親也變得不再一樣了,母親瑪麗的死想是打開了一扇通往詭秘之境的鑰匙,而他們一家人全都和掉進樹洞的愛麗絲一樣鑽入了一個可怕的噩夢之中。</p>

迪恩回過神來,他開了第二槍,一個腦袋被蠕動的海帶般的觸須替代的畸形怪物掉到了窗外。</p>

在這個空隙間,迪恩看到了那個穿著工裝、站在無比巨大的血月之下的男人。那個男人抬起頭來,半禿的腦袋腐爛了一大半兒,兩隻隻剩下眼白的空洞眼睛在暴露出牙齒的臉上盯著酒館。那家夥手中的掃把不見了,他現在端著一把獵槍,他的身後跟隨著一群喪屍,它們宛若士兵,它們全副武裝。</p>

迪恩看著它們,他的思緒回到了急轉直下的童年,他仿佛再度回到了那個難以忘懷的黃昏,他在血色殘陽下於一家獵人開的酒館門前等待著父親的歸來,他看到了父親,他看到了一個禿頭的壯漢,那家夥是跟著父親一起狩獵的同行,但父親轉過身,用獵槍對準了那個男人。</p>

迪恩看著半個腦袋在半空中如同西瓜般炸碎,他看著父親衝著那男人的屍體又瘋狂的補射了兩槍。</p>

然後,父親什麼都沒有說,他就這麼帶著迪恩和薩姆離開了。</p>

迪恩重新裝填彈藥,他的思緒則繼續停留在過往的記憶之中。他一度以為父親是殺人犯,他一度認為父親瘋掉了,而他們在沉默中行過一個又一個城鎮鄉間。迪恩沒有對薩姆說什麼,他唯一遵守父親的話就是保護薩姆,但他才是那個看到了恐怖一幕的人,他才是那個窺探到了一抹真相的孩子。</p>

薩姆是錯的,我一點兒都不堅強。我害怕的要命,我他媽的就快要瘋了!</p>

迪恩看到了那個在黑暗中哭泣的自己,那個不能讓薩姆看到崩潰樣子的無能大哥。而終於有一天,迪恩收拾好了僅有的一點兒東西,他對薩姆說了決絕的話,他要永遠離開這個飄零的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