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使城中的塵與燼(四)(1 / 2)

廳堂內的火焰燃燒著,“劈啪”作響的聲音空洞而又悠揚。它們拙劣的模仿著時間那顆永不止息的心臟跳動的聲音,它們演奏著生與滅的單調回響。</p>

briadach躺在四根雕刻著龍首、惡魔與天使交錯在一起的立柱所支撐的寬大床鋪上,他蒼白臃腫的臉上滿是膿瘡和疤痕,他大口的喘息著,胸口也起伏不定,而痛苦不曾放過他一分一毫,它們甚至變本加厲。</p>

“briadach,你該放棄了,我們的族人皆以進入了新的伊甸園,那裡才是我們的應許之地。也隻有在那裡,你才能恢複如初。”一個長著滿頭尖刺和水蛭般嘴臉的長老在床榻前俯身說道,“我們不再需要預言了,我們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的家園,將這個世界交給人類吧,亞當的子嗣與我們無關,舊時代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p>

“啊……咳咳……”briadach剛剛開口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並沒有看向身邊那留下照看他的三個長老,他仍然睜著盲眼,痛苦令他的身體不住的抽搐,而現在,諸神已死,天堂隕落,沒有了那可以令他暫時得到慰藉的忘川河的冥界之水,他的痛苦在這個世界將愈發難以忍受,“我不可能恢複,因為命運即將歸來,我並非選擇躺在這裡,而是我必須躺在這裡,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阻止莉莉姆的毀滅,我是交易的一部分,因為麥澤金來過了,因為毀滅留下了她的印記。”</p>

“我才是你的毀滅,briadach,你必須為你所做的一切而付出代價。”所羅門並沒有離去,他仍然站在站在床榻不遠處的陰影中,他雙手插兜,永遠陰鬱的雙眼如同盯著獵物一般的盯著根本無法自主下床的briadach。</p>

“你沒有資格,所羅門!你即便不朽,也不過是一副空殼!上帝已死!伊蓮並沒有坐在隕落的白銀之城那空王座上!舊時代落幕了!你也不過是一個久遠的陰魂!”那頭上長著尖刺的長老拔出了腰間的祭祀匕首,他令其指向所羅門,恨恨地嘶聲吼道,“briadach換來了亞當之子的苟延殘喘!他已經仁至義儘!而你,一個天堂的走卒!一個沒有自我意誌的傀儡!你沒有任何資格審判briadach!毀滅業已離去,你也該滾出我們的殿堂!”</p>

“你們的?”所羅門冷冰冰地說道,“你們不過是鳩占鵲巢的一群盜匪,而我說的並非舊日的清算……”</p>

“夠了!”那長老走上前,後麵的兩人也抽出了蛇一般的彎刀,“你可以在地獄繼續做著充當天堂走卒的春秋大夢,所羅門!而我想,那被你愚弄的七十二個地獄公爵會樂於見到你的墜落!畢竟……如今那死者之地隻剩下了地獄!那是你必然的歸所!”</p>

所羅門沉默不語,他沒有動,似乎並不將三個凶神惡煞的莉莉姆長老放在眼裡。</p>

“瞧!這個喜慶之夜!在最近這些寂寞的年頭!一群天使,收攏翅膀!”briadach忽然開始用沙啞顫抖的聲音呢喃著愛倫·坡在《麗姬婭》裡寫下的詩歌。</p>

三個莉莉姆長老停了下來,他們轉頭凝視著垂死的首領。</p>

所羅門也並沒有上前,他隻是繼續站在陰影之下,他的側臉則在火盆內舞蹈的火苗躥動下閃動著光與影,而點點灰燼掙紮著亮起熒光,它們似乎想要重新熊熊燃燒,但它們的生命卻在曇花一現的飄揚間歸於寂寥。</p>

briadach則繼續呢喃著,他在洛杉磯這座原本屬於路西法的城堡裡用那雙盲眼繼續注視著生與滅,“……遮好麵紗,掩住淚流,坐在一個劇場,觀看一出希望與恐怖之劇!此時樂隊間間斷斷奏出天外之曲……”</p>

……</p>

麥田被無人機的燈光照亮,它們隨風波浪般的翻滾著,士兵們沉默的前行,他們全副武裝、佩戴著特製的防毒麵具,而槍聲則從其餘的方向傳來,那是與恐怖的蛙人搏鬥的聲音。</p>

但弗蘭肯斯坦和戴安娜他們所引領的這一支隊伍卻遠離戰場,他們明明是這裡最強大的戰力,卻任憑那些人類自取滅亡。</p>

“我們到底在尋找什麼,普林斯女士?人們在死去,這是一場戰爭,而我們看見了敵人。”弗蘭肯斯坦終於沉不住氣的問道。</p>

戴安娜一身金色的甲胄,她背著劍與盾,手中卻捧著一塊兒被特殊的玻璃封存的黃金石板,那上麵刻著弗蘭肯斯坦看不懂的符號與文字。</p>

“你對牛津街的一戰了解多少?”戴安娜忽然反問道。</p>

弗蘭肯斯坦一怔,他首先知道將棋會必然知曉關於牛津街那一戰的所有秘密,但將棋會知道的,弗蘭肯斯坦也全都知道。當然,除了陳宇自稱丟失的那一部分記憶。</p>

“你話裡有話,普林斯女士。火燒到了眉毛,你難道還想賣關子?”弗蘭肯斯坦皺起眉頭。</p>

“看來你並不了解那一戰意味著什麼,你甚至還遺忘了自己的起源。”戴安娜仍舊邊走邊盯著那黃金石板上的符號文字,“瑪麗·雪萊創造了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而你是弗蘭肯斯坦博士的造物,弗蘭肯斯坦博士卻又師從於夕韃人的舊王梅爾莫斯,他從回生爐內汲取了時間的餘燼,他令你不朽。”</p>

“我並不記得這些,我在牛津街的虛間之下依稀於記憶中瞥見了將杜蘭德爾聖劍和一枚秘社戒指交給我的修女,那原本屬於羅馬尼亞詩人米哈伊·艾米內斯庫。”弗蘭肯斯坦調動所有的大腦思考著、回憶著,“我遵循著秘社的指引,我為正義而戰。”</p>

“多元宇宙的重生改變了你,但你的一部分仍然屬於舊時代。”戴安娜說道,“暗影局的局長‘時間之父’從將棋會窺探到了一部分真相,這也是他將你重新從地下挖出來的原因。但‘時間之父’一直隱瞞真相,他擔憂你對過去的了解會影響到現存宇宙的安危。換言之,他欺騙了你。”</p>

“什麼真相?這又和牛津街的那一戰有什麼關聯?”弗蘭肯斯坦的神色愈發凝重,他感受到了背叛,而他一直都將暗影局當做自己的家,畢竟他早已一無所有。</p>

“陳宇在瘋狂的領域內激活了時間的日冕,那是失落的過去封存的一本舊書,而你的體內流淌著時間的餘燼,你是那日冕的發條之一。”戴安娜調轉著黃金石板,“你誕生於超時間流的中心,你誕生於無儘的思想交彙之處,就像我被無形七賢的紡線重新編織一樣,你我皆是命運的囚徒。秘社早已被混沌入侵,還不明白嗎,弗蘭肯斯坦閣下?那些秘社的成員並非屬於我們所在的世界,他們來自其他的世界,他們的創作被利用,你正是暗影局收容的那些特殊物品中的一個。”</p>

弗蘭肯斯坦在冷風中沉默不語,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到特彆驚訝,在陳宇、約翰·康斯坦丁和“時間之父”的儀式成功之時,弗蘭肯斯坦便感覺到了一道無形的枷鎖正在拴著他。</p>

“瘋狂的日冕轉動之際,我便將這個世界拉向深淵。”弗蘭肯斯坦喃喃自語道,“陳宇閣下正在走向堪薩斯,而你將我帶來了這個終結與開始之地。”</p>

“這塊兒黃金石板藏匿在12號特殊物品之中,就藏在尼采與莎樂美的合影之中,就藏在愛與恨交織的螺旋之中。”戴安娜舉起了那塊兒黃金石板,“它在指引著我們走向這片土地的心臟。”</p>

……</p>

“……裝扮成上帝的一群小醜,嘰嘰咕咕,自言自語,從舞台這邊飛到那邊——”briadach艱難地喘息著,他的聲音卻開始變得低沉有力,他的盲眼間倒映著飛灰的餘燼,“他們隻是木偶,來來去去,全由許多無形物支配,無形物不斷的把場景變換,從它們禿鷹的翅膀內,拍出看不見的災難!”</p>

……</p>

“媽的!”查斯驚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正在那詭異的旅館房間中心落座的椅子上,他心臟狂跳,仿佛做了一場恐怖的噩夢。</p>

“你看到了什麼,錢德勒先生?”加百列手持白色手柄的匕首站在六芒星的法陣之外問道。</p>

羅斯則站在加百列的身邊,她在窗外一成不變的夕陽餘暉下注視著查斯那驚恐的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