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脫了方繼藩的襖子，誰料裡頭竟還有一件襖子。</p>

方繼藩像是剝了一半殼的雞蛋，悲憤欲死。待那宦官繼續給方繼藩脫了襖子，於是第三件襖子又赫然在目，直到脫掉了第四件的時候，才露出了單薄的裡衣。</p>

楊廷和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那朱厚照也好不到哪裡去，等脫到了第四件襖子時，卻聽鏗鏘一聲，一個輕薄的鋼板摔落在地。</p>

這太子殿下肚皮上竟還在最裡墊了一層鋼板。</p>

朱厚照臉皮厚得可以，居然也無事一樣。</p>

方繼藩卻是使勁翻白眼，心裡罵，太子殿下，我方繼藩將你當兄弟，你竟偷偷的墊鋼板？於是他怒視著朱厚照。</p>

朱厚照終於慚愧地低下頭，當時在東宮穿襖子的時候，這鋼板確實是他偷偷塞進去，沒跟方繼藩說。</p>

沒義氣啊！</p>

朱厚照踟躕道：“父皇，請聽兒臣解釋，兒臣……兒臣……這鋼板，想來是服侍的宦官……一不小心……可能……”</p>

“住口！”啪的一聲，禦案被弘治皇帝拍的震天響。</p>

這一下真的怒了。</p>

弘治皇帝豁然而起，徹底爆發出來：“偷奸耍滑，成日胡鬨，不學無術！你要氣死朕嗎？你說，你是不是要氣死朕？”</p>

“朕哪一點慢待了你，你病了，朕一宿一宿的不敢睡；你要讀書，朕給你精挑細選了這麼多大儒。可是你呢，你做了什麼？你的書，讀到了哪裡去？朕這麼多年來，將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不求你成才，但求你能做一個守成之人，你現在什麼樣子。還有你方繼藩，朕何曾怠慢了你，你胡鬨且也罷了，竟還和太子廝混，你們兩個，朕早就看明白了，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來人！”</p>

宦官戰戰栗栗的拜下，靜候陛下旨意。</p>

那些個詹事府的翰林官們，一個個看著那脫下來的襖子，似乎還沉浸在震撼之中，尤其是那一片裹了棉布的鋼板，這……真不知該怎麼形容。</p>

朱厚照嚇得慘然。</p>

方繼藩被罵得不敢抬頭。</p>

可一聽這來人二字，方繼藩便明白，滅頂之災要來了，陛下在盛怒，不打個半死都是輕的，於是他忙道：“且慢！”</p>

且慢二字，直接打斷了弘治皇帝的話頭。</p>

弘治皇帝氣得憋紅了臉，且慢……且慢……你還敢說且慢？</p>

然後眾人默哀地看著方繼藩，這家夥到了這個時候還想狡辯？簡直已經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了。</p>

弘治皇帝怒道：“且慢什麼？”</p>

方繼藩努力的心平氣和，然後好整以暇地道：“陛下，其實……臣以為，太子殿下沒有不學無術啊，臣和太子殿下，冤枉！”</p>

冤枉……</p>

這意思還成了楊廷和冤枉你們了。</p>

你們是什麼貨色，彆人不知道嗎？</p>

弘治皇帝怒極反笑：“冤枉，好一個冤枉，朕會信你們的話？將他們吊起來。”</p>

方繼藩卻是急了，本來以為說一句且慢，喊一聲冤枉，陛下會說一句有何冤屈呢。</p>

看來戲文裡的東西都是騙人的！</p>

還好方繼藩的腦子倒是轉的快，立即大叫：“太子殿下，你近來學了什麼？”</p>

朱厚照聽罷，猛地想起了什麼，連忙大叫：“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p>

“……”</p>

隻聽到朱厚照那一氣嗬成的聲音：“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己歸矣、五畝之宅，樹牆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p>

弘治皇帝一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