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子，肯定是說胡話。</p>

可雖是如此，被方繼藩一提醒，張皇後總覺得心裡膈應，畢竟是自家女兒，張皇後也隻此一女，心裡就怕有這麼個萬一來。</p>

所以她從一開始的不屑於顧，漸漸開始變得有些焦慮，忍不住暗暗的想，這小子真是個烏鴉嘴，連帶著自己的眼皮子，竟也跟著跳了。</p>

於是忙命人去請太醫來。</p>

弘治皇帝聽聞張皇後當真請太醫去給公主問診，不由笑了，取笑道：“方繼藩這個人，倒是有幾分小聰明，不過他曆來喜歡胡說八道，這些胡話，聽聽便是了，不必掛在心上。”</p>

七八個太醫，開始忙碌起來，少不得還是望聞切問那一套，倒是令公主顯得煩惱的樣子，微微皺起鼻子，任他們擺布。</p>

張皇後隻是淺笑，瞥了一眼公主，方才道：“陛下，這叫關心則亂，臣妾怕的，就是這麼個萬一，雖是知道那小子胡說，可讓太醫們問過了診，不就放心了嗎？”</p>

見弘治皇帝露出倦意，顯然是方才在暖閣裡批閱奏疏，身子乏了，便移步至他身後，輕輕為他捏肩，一麵道：“陛下說此人有點小聰明？”</p>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其實此人，朕也摸不清，哎，不說這些。”</p>

張皇後善解人意，並沒有多問。</p>

片刻功夫，為首的太醫院掌院周蓉上前：“稟告陛下，稟告娘娘，公主殿下，身子無礙，鳳體康健的很。”</p>

這是幾個禦醫都會診得出的結果，而周蓉作為太醫官，而且他已到了古稀之年，隻需看他花白的須發，便能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p>

弘治皇帝輕輕一笑：“朕就知道。”</p>

張皇後還是微微有些擔心：“當真無礙嗎？要不要再查一查？”</p>

周蓉一聽，忙道：“娘娘萬萬不可因為一個黃口小兒胡言亂語，便亂了方寸，臣等在太醫院，為宮中效勞數十載，不敢自稱神醫，卻也算是略有心得，臣已和幾位太醫細細的診視過，臣敢擔保，絕不會有差池。”</p>

張皇後聽罷，才長長籲了口氣，嫣然一笑：“周卿家，本宮並非是質疑太醫院的意思，好了，卿等退下吧。”</p>

周蓉心裡略略有點兒不舒服，說實在的，就因為聽了一個黃口小兒胡說八道，卻如此大張旗鼓，這令他感覺到了一絲侮辱，畢竟宮中貴人都是千金之軀，所以幾乎每隔一些時日，太醫們都會檢查一番，防範於未然。自己在半月之前，就曾診察過公主殿下，那時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假使是宮外杏林的某個神醫，發出警告倒也罷了，偏偏……是個叫方繼藩的家夥。</p>

此人周蓉也略有耳聞，就因為這麼個敗家子胡言亂語，便如此大張旗鼓？</p>

隻是在禦前，他也不好發作，而且南和伯，也不是他一個醫官能惹的，因此也不敢腹誹什麼，行禮，正待要告退。</p>

幾個太醫，也各自收了藥箱，預備要走。</p>

張皇後倒是嗔怪起來：“陛下，方繼藩還真是膽大包天，口無遮攔……”</p>

她的話裡，很有幾分責怪的意思，公主是自己的心頭肉，換做是誰，被人說你女兒有問題，隻怕心裡都不舒服。</p>

弘治皇帝微笑，卻是一歎：“你是不知，南和伯就這麼個兒子，且還得了腦疾，平時呢，本就喜歡胡說八道，這是他的本性，朕堂堂天子，難道去和他計較？倘若是彆人，這般的放肆，這叫其心可誅。可他嘛……朕若是責罰他，就顯得斤斤計較了。”</p>

張皇後不由嫣然一笑，頷首，似乎覺得有理，宮裡怎麼可能和一個混小子計較呢？於是唏噓道：“如此說來，南和伯也是可憐……”</p>

一陣唏噓，卻在這時，寢殿裡的宦官突然發出了驚叫：“殿下，殿下，您這是怎麼了？殿下……”</p>

卻是轉瞬之間，見方才還好端端的公主，突的臉色帶著緋紅，突得抬起纖纖玉手撫額，啟著薄唇貝齒，剛想要說什麼，卻一頭栽倒在了瘋榻上。</p>

宮中大亂。</p>

“來人，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