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還沒有停歇的跡象，一連十數日，天氣隻是愈發的寒冷，無數人抱怨著這鬼天氣，卻也令西山煤礦挖開的無煙煤，幾乎是供不應求。</p>

整個北京城，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那在空中搖曳飄蕩的雪絮，猶如蒲公英，一層層的落在這座古老的都城，使這斑駁又宏大的城市換了一身新衣。</p>

安定門的守軍，會準時打開城門，口裡嗬著白氣的士卒被凍得臉色僵硬，鑽在門洞裡，縮著手，預備清查出入城中的人流。</p>

隻是這樣的天氣，便是入城的人也是寥寥。</p>

那城門外，白雪皚皚，一望無際，這新雪並無被人踩踏破壞的痕跡。</p>

隻有在被大雪覆蓋的官道儘頭，馬蹄聲卻是急促的傳來。</p>

這使守軍們打起了一些精神，在蒼茫中，便見那白霧裡一人一馬的身影猶如鬼魅一般鑽出，馬上的騎士，似已凍僵了，而座下的馬，卻四蹄泛起了無數的積雪，口裡打著響鼻。</p>

騎士背後背著一個竹筒，竹筒裡分明有火漆的痕跡，他一身黑色的襖子，風塵仆仆，而門洞裡的新軍見他旋風一般衝來，忙是下意識的後退，不敢阻攔。</p>

這是急遞鋪八百裡加急的快報，敏銳的守軍隻看對方的扮相，便曉得這是自西南來的，西南瘴氣重，濕氣也大，所以往往有什麼急報，都會裝入竹筒，用糯米封死。</p>

隻是……這樣的加急傳報，一般情況，卻是極少動用的，西南……出事了？</p>

……</p>

方繼藩每次到詹事府，總會遲到一些，因為……他懶。</p>

不過這不打緊，因為上頭的百戶大人，早已幫他點好了卯，這令方繼藩欠了那位百戶大人一個人情，方繼藩懷疑這廝是不是想向自己示好，不過這些瑣事，他也不記在心上，等到了詹事府，便見朱厚照騎著馬，穿著帶絨蟒袍，神清氣爽的朝方繼藩道：“老方，你又來遲了？走，咱們見駕去。”</p>

“見駕……”方繼藩有點心虛，其實這京師裡，他誰都不怕，唯獨見駕……令他心裡滲的慌。皇帝陛下表麵上似乎慈和，可總覺得，還有點雞賊。</p>

就比如，煤礦的一半股份，弘治皇帝毫不猶豫的就搶了去，雖說這股份本是朱厚照的，可如此理所當然，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讓方繼藩覺得弘治皇帝寬宏的背後，卻有強盜的一麵；又如自己希望在西山那兒建鐵坊，打造工具，本以為此事容易，可皇帝卻是不可置否，這是幾個意思呢？</p>

方繼藩笑了笑：“臣就不去了，殿下自管去，臣要儘忠職守，為殿下看家護院，這是臣的應儘職責。”</p>

朱厚照齜牙：“少囉嗦，你不想去見駕，你以為本宮願意去見嗎？本宮總覺得今日右眼老是跳，這是要挨揍的征兆啊，可宮裡來了人，早有吩咐，叫你和本宮一同入宮。”</p>

方繼藩乾笑：“好極了，臣也早想覲見陛下，一訴衷腸，哈哈……哈哈……”</p>

笑的有點假，那劉瑾早給方繼藩牽了一匹馬來，方繼藩翻身上馬。</p>

一路自崇文門入宮，二人下馬步行，肩並著肩，踩著宮裡剛剛清掃過積雪的磚石上，朱厚照若有所思：“本宮還是不甘心，憑什麼父皇搶我的煤礦。”</p>

方繼藩其實早就了然，朱厚照雖是糊裡糊塗，卻有一顆雄心，他和從前方繼藩那等混吃等死的敗類不同，其實一直想真真切切的做一些大事，好教人刮目相看。</p>

隻不過上至天子，下至滿朝文武，都將他當做小孩子罷了，即便是在曆史上，朱厚照登基之後，也隻是一群大臣們哄著的對象，乾大事……沒門兒。</p>

方繼藩不由同情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卻又眯著眼，眼睛裡一如既往的閃過一絲狡黠：“殿下，其實發財太容易了。”</p>

“噢？”朱厚照眼睛一亮：“老方，本宮就知道你有辦法？”</p>

方繼藩一聽他叫老方，就恨不得拍一拍他肩，叫一聲小朱，不過……還是算了……留著有用之身，混吃等死都比這樣作死好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