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爺自堂中出來，楊管事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p>

方繼藩便回眸道：“楊管事，有事？”</p>

“有。”楊管事臉色凝重，儘量地壓低聲音道：“少爺，那徐經所犯的事，不比尋常，曆朝曆代，但凡牽涉到了科舉弊案，都是必死無疑，絲毫沒有商量餘地的。少爺萬萬不可糊塗啊，營救這種事，少爺怎麼可以隨意答應呢？還請少爺三思，依學生看，現在徐經已經供認不諱，錦衣衛又掌握了鐵證，單憑這個，就足夠使徐經萬劫不複了。退一萬步，倘若當真有什麼冤枉，可科舉舞弊，曆來是寧可錯殺，也決不可放過的……”</p>

“噢……”方繼藩隻是淡淡然地頷首點頭：“知道了。”</p>

說罷，方繼藩便腳步匆匆的揚長而去。</p>

楊管事來不及再多勸說，也隻能失魂落魄地目送著少爺離開。</p>

……</p>

這一大清早，雪絮紛飛，似乎整個大地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到處都</p>

是冷颼颼的。</p>

可卯時還未到，天才蒙蒙亮，弘治皇帝的聖駕便到了詹事府。</p>

昨天夜裡，他因科舉弊案的事，想了足足一夜，程敏政也算是自己信重的大臣，可萬萬料不到，竟牽涉到了科舉的弊案。</p>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錦衣衛都指揮使牟斌就已將口供送來了，還有許多相關的證據。</p>

一看這些證據，弘治皇帝震怒，當場就拍了案牘，罵出一個詞：“無恥之尤！”</p>

這個是鐵證如山了，程家那兒已有幾個人招供，說是確實有收受銀子，除此之外，徐經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自入京之後，就去過程家七趟，便是那徐經也已承認，自己確實得到了程敏政的暗示。</p>

程敏政乃是南京兵部尚書程信之子。十歲時，以“神童”被薦入朝，就讀於翰林院，到了成化二年中一甲二名進士，為同榜三百五十餘人中年紀最輕之人。最重要的是，他隨即入翰林，此後直講東宮，學識淵博，為一時之冠，而在當時，東宮的太子，正是弘治皇帝。</p>

也即是說，弘治皇帝論起來，當年程敏政也算弘治皇帝的半個師傅。</p>

當初程敏政協助王鼇，為弘治皇帝講讀經義，曆來受弘治皇帝的敬重。</p>

等到弘治皇帝登基，隨即便命程敏政為禮部右侍郎，可萬萬料不到，一個在弘治皇帝眼裡，如此德高望重，當初他還隻是太子時，便蒙受此人教育和指點的人，居然犯下了如此不堪的重罪。</p>

弘治皇帝是個極重感情的人，程師傅所牽涉的事，既令他為之惆悵，又令他不安。於是熬了一宿，看著案牘上堆砌的奏疏，竟發現一個字都看不進去。</p>

於是索性便下旨擺駕詹事府，或許，隻有在詹事府，見了太子，這個唯一的兒子，方能令他有所欣慰吧。</p>

據說……太子最近有長進了。</p>

這一次沒有搞突然襲擊，所以朱厚照帶著詹事府上下人等前來迎駕。</p>

這個時候，其實天色還早，楊廷和以及左右春坊的翰林官都還沒有來當值，就連方繼藩也還沒到，所以在朱厚照的身後，隻跟著一群宦官。</p>

不過……</p>

弘治皇帝上下打量著朱厚照和一乾宦官們一眼，卻見朱厚照渾身臟兮兮的，冒著土腥氣，劉瑾幾個，更像是在泥地裡打滾一樣。</p>

大清早的，這又是什麼名堂？</p>

弘治皇帝皺眉，不過他倒是沉得住氣，帶著微笑道：“皇兒起的這樣早？”</p>

“是啊。”朱厚照賠笑著道：“兒臣……在……嗯……種植。”</p>

自從上一次被父皇截胡，然後又親眼看到方繼藩和宮裡發了大財，朱厚照現在滿心都有發財的渴望，方繼藩說種瓜能發大財，又在詹事府開辟了一塊試驗田，朱厚照便一下子來了精神，前些日子，方繼藩已培育出了瓜苗，那暖棚也已搭好了，數十株瓜苗種上，接著囑咐詹事府的人好生照顧。</p>

朱厚照現在每日大清早起來，便是要看看這瓜苗的長勢，琢磨著是不是長蟲了，怎麼葉子枯黃，今日清早也沒能免俗，起來趿鞋便冒雪到暖棚裡去，結果得知父皇來了，他忙不迭的趕來，也來不及沐浴更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