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耐心地解釋道：“殿下乃榮譽院長，臣為常務院長，殿下這個院長比較高級。當然，最重要的是師資，臣打算讓自己的那六個門生統統在下值或是沐休之餘前去講課，他們可都是進士啊。至於平日，也將延請一些桃李滿天下的賢師，負責教授他們的課業，臣不是吹噓，以殿下的才學，再加上臣和幾個門生的水平，這西山書院，怕是整個江北，都沒有書院可以與之媲美的。”</p>

“聽著有點意思了，本宮可以教授他們騎馬嗎？”朱厚照挑挑眉，眼睛裡帶著點點類似於期盼的目光。</p>

“可以，不過西山書院比較窮，沒有馬，殿下可以讚助一下。”方繼藩很耿直地道。</p>

“……”朱厚照終於樂了，掛起了爽朗的笑容道：“本宮銀子不多，唯獨這各地進貢的馬卻是不少，不是本宮吹噓，這天底下的駿馬都在本宮這兒。”</p>

“殿下很英明啊。”方繼藩發自肺腑的</p>

樣子。</p>

就在此刻，朱厚照頓感有一丟丟像是上了當的感覺。</p>

不過……算了。</p>

朱厚照其實本就是神經很大條的人，極少去計較這些小事的，於是道：“那本宮要準備一下，不能讓學子們小看了本宮，本宮是不是該讀一點書，假裝一下很有才學？”</p>

“……”</p>

朱厚照想著想著，已經興奮得搓起了手。</p>

從前都是他成為被調教的對象，彆看這詹事府上下個個都對他恭敬有加，可他得到的，卻永遠都是，殿下，這個不可以做，殿下，君子應當如何如何，殿下，你的功課做了嗎？</p>

現在，卻有一種翻身的感覺，從前給人做兒子，想不到現在，也有點給人做爹的感覺了。</p>

……</p>

看著朱厚照興奮的樣子，方繼藩有點拿不準自己來找朱厚照是不是正確的了，其實他挺嫌棄朱厚照的啊，這位太子殿下也是很會來事的主，若不是因為逼格，要讓這書院顯得超群一些，多一個更大的靠山，他才不請朱厚照啊。</p>

不過，這事就這麼定下了！</p>

而天氣已漸漸的寒了，一到了秋日，涼風便開始颼颼起來。</p>

小冰河期已經開始，好在現在還未下雪，不過清早時，依舊可以看到寒霜。</p>

西山這裡，一個個暖棚已經開始搭建起來，十幾萬頃田地，甚至包括了十幾萬頃的荒山，開墾種植下的紅薯，都已生出了薯葉，再過一些日子，便可到收獲的時候。</p>

這紅薯耐旱，越是爛地，長勢越強。</p>

相比於它奇高的產量，這才是番薯最大的殺手鐧，畢竟，土地曆來都是稀缺的資源，而正因為稀缺，原先不可以種植糧食的土地，卻可生出糧，才是最為可怖的。</p>

張信每天拿著竹片，東奔西跑的，每一片地，番薯的長勢都有所不同，他需記錄下不同地裡的長勢，記錄下來才能最終得出不同地上番薯的習性，再以此來總結什麼樣的土地更適合番薯，為何這地方長勢喜人，而有的地方，有諸多問題凸顯。</p>

每天他都需帶著他半簍子竹片回家，而後關進自己的書房裡進行分揀和總結。</p>

英國公府規模很大，尤其是正門，那一對石獅子，經曆了百年的風雨，而今依然屹立在寒霜之中，彰顯出了主人的顯赫和尊貴。</p>

不過張信近來不大敢走正門回家了，就怕撞到自己的父親，這個父親，脾氣是越來越大了。</p>

他隻好偷偷從側門溜進去，迅速回到自己的院落，每當這個時候，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周王之女朱氏，便會與自己心意相通一般，打發走照料這裡的奴仆，夫妻二人關起門來，朱氏為他分揀一個個從不同地方記錄下來的竹片，張信則專門負責記在簿子上，如此歸類好了之後，他還要憑著記憶，進行歸納和總結。</p>

之所以打發走奴仆，是因為害怕府上的奴仆們碎嘴，若再傳到了父親耳裡，那可就糟糕了。</p>

今日張信回得特彆遲，直到子時才回來，這是因為天氣寒了，某些地方的番薯長勢明顯過慢，他必須前去龍泉觀附近進行處理。</p>

看著院落裡隱隱的燈火，張信心裡頗有感動，小潔還沒有睡，一定是在等待自己。</p>

男兒可以沒法子建功立業，可娶妻如此，也是平生快事。</p>

他加急腳步，進了門廳，卻是發現小潔竟不在，而是父親張懋則一身朝服，鐵青著臉高坐著在這裡。</p>

張信一呆，心裡惶恐起來，連忙行禮：“父親。”</p>

“孽畜，這麼遲回來，你真是做的好大事！”</p>

“我……我……”張信連忙跪下，不敢爭辯：“兒子萬死。父親，小潔呢？”</p>

“她……收到了周王府的書信，說是周王病重，已回娘家去了。”</p>

張信心裡鬆了口氣，可是很快，又為自己的泰山擔心了，便問：“父王……病重了嗎？”</p>

“嗬嗬……”張懋臉色更冷：“你真以為是病重？周王那是狗眼看人低，聽說你到了現在還隻是個副百戶，且還跑去跟人種地，覺得丟不起這個人，這才謊稱病重，好將自己的女兒騙回去，這雖沒有明說，可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你呀……何時才能像方繼藩一樣出息，你看看人家，得了腦疾，現在已封伯了，你卻跟在人家屁股後頭去種地，種地……能有出息嗎？丟人啊，是家門不幸啊，當初老子怎麼就沒有將你丟進水缸裡淹死算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