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0章 將軍百戰死(2 / 2)

“情理而言,這石澗寨雖也和本宮的推論相差不大,這兩個寨子相距不遠,隻是,隻是,本宮認為,龍泉寨的把握更大一些,本宮相信自己的判斷。”</p>

他非常自信,可以說是很篤定自己的判斷。</p>

方繼藩籲了口氣。</p>

“怎麼?”朱厚照見方繼藩沒什麼心情:“你擔心你爹了?沒什麼擔心的。”</p>

朱厚照似乎才反應過來,說了這麼一大通,有個什麼用,人家的爹還不知道死活呢,想了想,是不是該安慰一下老方……</p>

於是朱厚照也跟著歎了口氣,拍了拍方繼藩的肩。</p>

“老方,其實你爹,挺幸運的,能做一個將軍,百裡奔襲,這是多少人向往的事啊,將軍百戰死,你們方家,是將軍世家,能夠馬革裹屍,有什麼不好。”</p>

說著,他眼眸裡露出羨慕之色。</p>

“本宮隻恨不是你爹,否則,現在本宮應當在貴州的密林裡,被賊子們從密林四處襲擊,本宮手提長劍,與賊殺個痛快,死了也就死了罷,冠軍侯若是不視死如歸,匈奴人為何這般懼怕他?死……對於一名將軍而言,乃是最無遺憾的事,本宮有朝一日若是有這樣的死法,不是死在宮中,不是死在病榻上,不是死在閹人堆裡……”</p>

越說……朱厚照激動起來,他眼裡閃動著光,似乎忘了自己本身的職責。</p>

“而是死在疆場上,被胡人或土人將刀插在本宮的下肋,本宮的一腔熱血,如雨蓬一般濺射出來,本宮朝天怒吼,看著身邊,到處是火,到處都是喊殺,是堆積如山的屍首,本宮才跪下,漸漸覺得體力不支,生命如流淌出來的鮮血,漸漸的抽離本宮的身體,在聽到了最後一陣戰鼓和號角之後,本宮終於倒在血泊……”</p>

“老方,老方……你說……你說這樣的死法……喂,你哭啥?本宮還沒死呢……噢……我們該說你爹,你爹……”</p>

方繼藩真的被紮心了,心裡堵得慌,難受的厲害。</p>

朱厚照忙是抓住方繼藩的手:“要不,你揍本宮……出出氣……來來來,本宮不還手。”</p>

狠狠抓著方繼藩的手,拚命往自己胸膛裡送。</p>

“來來來,打這裡,打本宮的臉……”</p>

……</p>

教室的門口,劉瑾佝僂著身子,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著那燭光冉冉之下的兩個少年郎,他麵上永遠帶著那善意的微笑,他突然轉過身去,身後就是長廊,長廊之外,是萬家的燈火,還有那學堂裡的辯論的聲音。</p>

天上有月,月如勾。</p>

月影的光華,宛如宮中紗帳下的燈,朦朦朧朧。</p>

劉瑾抬頭看月,又低頭看自己的影子。</p>

自己的影子,何其的孤獨,在這空蕩蕩的長廊下,院子裡,看著影子的眼睛,恍恍惚惚,他喃喃細語:“咱這樣的努力,為啥咱的人生,還是這樣的寂寞呢……”</p>

地麵上,佝僂著身子的影子沒有回應他。</p>

這一刻,劉瑾的淚水,打濕了衣襟。</p>

……</p>

貴州。</p>

大帳之中,王軾憤慨的寫著奏疏。</p>

這已是出兵第七日,這七日來,大軍遭遇了無數股大大小小的突襲,深諳地理的土人,幾乎想儘了一切卑鄙的手段,投毒、冷箭,乃至於蛇蟲,竟也派上了用場。</p>

王軾比誰都清楚,安順……是一個誘餌,自己是一條非要上鉤的魚,不得不受米魯的擺布,卻同樣,又不得不儘力謹慎,絕不使米魯的目的達成。</p>

這濕熱的鬼地方,王軾是一日都無法待下去了,他甚至有些悲憤,自己愚蠢嗎?不,自己一丁點都不愚蠢,米魯的雕蟲小技,又算什麼?可偏偏,自己身為巡撫,卻沒有選擇。</p>

朝廷給予巡撫的權力,看上去很大,實則卻很有限,滿朝的禦史,都如蒼蠅一般盯著自己這個貴州巡撫,這就使得,他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放棄安順,幾乎可以想象,會有多少禦史,如豺狗一般撲上來,撕咬自己,直到自己身敗名裂為止。</p>

他唯一的選擇,隻能繼續硬著頭皮進兵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