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在暖棚裡，已培植出了土豆。</p>

一株株的嫩芽，種在了暖棚裡，顯得很有生機。</p>

暖棚裡溫度，各有不同，張信需要用不同濕度，不同溫度的土地，來記錄下不同環境的土豆不同的成長。</p>

他的暖棚，是不允許尋常人輕易出入的，所以絕大多數的事，都是他一人代勞，他背著一個竹簍子，這簍子裡裝的都是各種竹片，很像秦漢時沒有編織的竹簡。</p>

今日他似乎興致盎然，見方繼藩也進了暖棚，蹲在一邊，仔細的</p>

觀察著泥地裡長出來的新鮮嫩葉。</p>

張信抬頭，朝方繼藩直樂。</p>

“笑什麼？”方繼藩一頭霧水。</p>

張信連眼睛都像是在笑一樣，道：“我妻子回來了，周王府派人抬了八抬轎子送回來的。”</p>

“真是勢利啊。”方繼藩很鄙夷的道。</p>

張信想了想道：“這便是我不願做官，不願做將軍的原因，寧願擺弄這些作物來得舒心，你看看它們，它們便沒有許多世故和人情，卻能養活無數人。千戶，在暖棚裡，許多東西都長得要快一些，年末的時候，卑下預計就可有收成了，到了來年開春，可得一畝，到時還可多種一些，隻是此物育種，比紅薯麻煩一些，不可嫁接藤苗，非要將其切成塊狀等其發芽不可，它……真的能吃嗎？”</p>

“能！”方繼藩很認真地點頭道：“不但能吃，而且比紅薯更好，能夠代替主糧。”</p>

張信臉有欣喜，他自然是相信方繼藩的。</p>

他嗯的應了一聲，似乎又開始觀察起來，很快忘記了身邊方繼藩的存在，渾然忘我的取出了竹簡，開始記錄數據。</p>

老半天，他才想起什麼，下意識道：“千戶，你得管管那幫熊孩子，他們成日胡鬨，若是毀了這暖棚，可就糟了。”</p>

隻是久久的感覺身邊沒動靜，回眸，卻發現暖棚裡已是空空如也，千戶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p>

整個西山，已經煥然一新，越來越多的磚瓦房子沿著山腳建起來，有人氣，許多從前沒有的路便被踩了出來，縱橫交錯，為了防止雨天路滑，人們在這開辟出來的道路上撒上了大大小小的石子，於是乎，一種原始的路基便縱橫交錯的形成了。</p>

遠處，是一片片的暖棚。</p>

玻璃作坊的煙囪烏煙滾滾。</p>

人們自發形成的聚落，開始初顯雛形。</p>

一些大宅子也出現了，比如新的學堂，以及一個客棧也拔地而起。</p>

因為這裡有玻璃，有無煙煤，自然而然，便有拖著騾馬而來的商賈前來大宗求購，無煙煤開始不隻供應京師，人們也開始發現，玻璃的用途，並不隻限於暖棚。</p>

客商來了，就需要歇腳，客棧的生意還不錯，連一邊的酒樓，生意也沾了光，再不隻是招待讀書人了。</p>

商人的到來，有一個巨大的好處，他們來自於十裡八鄉，也有一些遠道而來，甚至是自江南來的客商，聽說京裡出了稀罕物，卻又顯得謹慎，想要親自來走走看看，即便來了不肯訂購，也會盤桓幾日。</p>

許多人湊在一起，交流著天南地北的訊息。</p>

這些訊息通過客棧的小二，接著開始添油加醋的傳播出去。</p>

礦工和匠人與農戶不同，農戶隻需關注於巴掌大的天地，也極少能與外鄉人交流，莊子裡若是能來外客，那也是極稀罕的事，可在這兒，任何話題傳播的速度卻是最快的，即便這些消息，到底摻雜了多少水分，卻也隻有天知道。</p>

而偶爾有讀書人徘徊，也令在此的人都敬畏的看著這些秀才老爺和舉人老爺的同時，偶爾也開始有人能模仿著讀書人拽詞了。</p>

在他們看來，若是話裡能加幾句之乎者也，那真是頂有麵子的事。</p>

學童們是最無顧忌的，哪裡有吃食，他們便一窩蜂的會往哪裡去鑽，隻有不巧遭遇了來此喝茶的先生時，他們才嚇的咋舌，烏泱泱的又一哄而散。</p>

人們對於孩子，總是容易充斥溺愛，尤其是在這裡，莊戶之間，不必因為水源而大打出手，也不會因為宗姓而發生矛盾。</p>

反而是因為在一起做工需要協同，漸漸的，雖是姓氏和籍貫不同，開始稱兄道弟起來。</p>

恩公每一次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是遠遠的乾站著，不敢過分靠近，要等恩公走過了，他們才小心翼翼的繞著道過去，遠遠的，他們會行個禮，這不是害怕，而是因為感激。</p>

相比於從前，相比於許多還掙紮在莊子裡的佃農，他們十分珍惜今日的來之不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