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種地的，絕大多數都是大字不識的農人，他們耕地，憑的都是老祖宗們留下的經驗，因為沒有知識，所以他們也很難有心思和能力去改良和研究。</p>

而至於讀過書的人，是絕不會俯下身去耕地。</p>

所謂君子勞心，小人勞力，便是如此。</p>

可現在這屯田所，卻是一派新的氣象，招募來的校尉和力士都是良家子，也就是說，他們能進入禁軍，尤其是羽林衛，家底都很殷實。</p>

所以</p>

他們自小都讀過書，有一定的學識，之所以來屯田所，辛苦是辛苦，可畢竟前途遠大，因而個個都沉得住氣，舍得吃點苦。</p>

一群有文化的人來耕地，是可怕的，因為他們總會進行嘗試，他們懂得記錄，將這些記錄化為寶貴的經驗，最終為接下來的摸索，夯實基礎。</p>

這一日，方繼藩興衝衝的來到了暖棚。</p>

因為試種的這一片土豆，終於產出了。兩個多月前，那一枚土豆發了芽，而後被切成了許多塊，種進了暖棚裡，這些土豆，經過張信的精心照料，而今終於開花結果。</p>

方繼藩蹲在暖棚裡，這個暖棚，照例還是不允許其他人出入的，所以除了方繼藩，隻有張信蹲在此，他親手將一個土豆自地裡刨出來，捧在了方繼藩的麵前。</p>

呃……隻有一枚雞蛋這般大……</p>

方繼藩顯得有些失望。</p>

不過……似乎也不算小了，最重要的是，需要慢慢培植，方繼藩將這土豆接過，像捧著金元寶一般，他仿佛可以感覺到，這小小的土疙瘩，在未來，將為大明的軍民，帶來何等大的改變。</p>

什麼狗屁大治之世，一個土豆砸下去，什麼好世道都出來了。</p>

“張信，我會為你報功的，不過……眼下還需繼續育種，咱們彆急，你現在要做的是先育出更多的良種出來。哈哈，到了那時，彆說一個小小的伯爵，將來封候封公，也不在話下。”</p>

方繼藩記得，上一世，自己的領導就是這樣忽悠自己的，很管用啊，當初的自己，熱血沸騰，嗷嗷叫著請領導把工作都交給我方繼藩吧，我方繼藩能行。</p>

而現在，在另一個時空，方繼藩帶來的，是跨越了五百年的先進管理經驗，能不能封侯和封公爵，自己說了不算，不過……說了不算，不代表方繼藩不可以畫一個天大的餡餅，人嘛，沒有理想，和鹹魚有啥區彆？</p>

嗯，小張，你要有理想。</p>

張信臉激動得通紅：“卑下一定會儘力而為，請千戶放心。”</p>

方繼藩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真是一個老實人啊，不愧是英國公抽大的孩子。</p>

……</p>

錦州。</p>

這裡早已下了鵝毛大雪，當自京師來的車駕已到了錦州，頓時，錦州城內城門大張，以遼東巡按禦史李善、中屯衛指揮何岩、中官王寶人等，已帶著兵卒在此恭候了。</p>

一出了關，便是一路大雪紛飛，歐陽誌凍得臉都紫了，下了車駕，遠遠地看到錦州那邊大張旗鼓，此時劉瑾已披著一件貂皮踩著鹿皮靴子笑吟吟地踩雪上前：“終於到了啊。”</p>

歐陽誌微微皺眉：“劉公公，這錦州怎的知道我們來了？”</p>

“咱家當然事先派人去知會了，咱們畢竟是欽差嘛……”他提高了分貝，嗓門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見：“是朝廷和東宮的人，他們算什麼，關外的土包子而已，若不是在宮中和朝中無人，會發配至此嗎？所以兩日前，咱便讓人來知會了，他們知道我們估摸著這一兩日會到，自然乖乖在此等……”</p>

“……”歐陽誌無法理解劉瑾。</p>

這樣有意義嗎？</p>

可劉瑾覺得極有意義，等二人上前，到了城門口，指揮何岩會同中官王寶還有巡按禦史李善人等，便匆匆上前行禮。</p>

劉瑾隻是抬頭望天，嗬嗬乾笑。</p>

歐陽誌顯得木訥，不苟言笑的樣子。</p>

對麵的中官隻一看，眼珠子便轉起來，接著笑道：“咱已在鎮守府備下了一些水酒，給兩位欽使接風洗塵，還請兩位欽使賞光。”</p>

歐陽誌卻是麵無表情地搖頭道：“先辦公務。”</p>

劉瑾愣住了，本來長途跋涉，人困馬乏，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也該享受享受了，不過……</p>

他是拿歐陽誌一丁點辦法都沒有啊，誰讓人家是方繼藩的門生呢，他不敢招惹歐陽誌，因為怕方繼藩把自己宰了，然後剃了骨，將肉剁碎了喂狗，嗯……方繼藩，一定會這樣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