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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方繼藩在西山轉悠，幾畝密植的土豆就要準備開始收獲了，關鍵時刻，可不能掉鏈子。</p>

朱厚照大清早的，就氣咻咻的要求吃土豆燉牛肉。</p>

可沒有牛肉了啊。</p>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道：“殿下，牛肉很難得的，得恰好病死、老死了一頭牛，才能宰殺，否則就是犯罪。昨日的那兩斤牛肉，還是巧合的買到了，這四鄉八裡，哪裡有這麼多牛老死，所以……得等一等，臣派人多去問問，看看哪裡還有老牛，專門讓人候著，等它死了，就買來。”</p>

朱厚照沒抓住重點，卻是掐準了方繼藩口裡那一句‘兩斤牛肉’，一雙眼睛直瞪著方繼藩：“你一人吃了兩斤！”</p>

“……”方繼藩倒沒有被朱厚照的氣焰嚇到，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略顯為難地道：“其實這牛肉不好，不易消化啊，現在還覺得肚子有些脹脹的，殿下，吃土豆泥最健康。”</p>

朱厚照冷哼了一聲，還想說點什麼，卻在這時，有人匆匆而來。</p>

方繼藩正站在這千戶所外頭，看著那往這裡而來的人越來越近。</p>

是歐陽誌……他回來了。</p>

朱厚照也瞅見了歐陽誌，頓時麵露凶相：“劉瑾那畜生呢？那家夥害本宮好苦，本宮原不明白，為何父皇近來對本宮如此冷淡，若不是張永在宮裡打探，才知是劉瑾那畜生竟暗暗修書給了父皇，還不知道他這麼禍害了本宮呢。”</p>

方繼藩沒功夫搭理他，迎麵往歐陽誌的方向走去。</p>

歐陽誌遠遠看到了方繼藩，不可遏製的淚水便磅礴而出。</p>

他和恩師，曾經朝夕相處，此去遼東，一切遵從師命行事，在錦州，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恩師，今日總算是見到了恩師，心裡感慨萬千，還未等方繼藩走近，便已拜倒，朝方繼藩哽咽道：“學生拜見恩師，恩師……還好嗎？”</p>

歐陽誌，真是個老實人啊。</p>

方繼藩也不禁唏噓感慨。</p>

其實……當初歐陽誌和劉文善三人，為了照料同窗，而差點被人趕出客棧，方繼藩就覺得他們的人品不錯，尤其是歐陽誌，最為忠厚老實。</p>

雖然在方繼藩看來，歐陽誌不算很聰明，但是心裡還是感到很安慰的，不得不承認，有這麼個兒子……不，門生，實是人生幸事。</p>

方繼藩背著手，受了他的師禮。</p>

規矩不能亂啊！</p>

這裡畢竟不是上一世，學生畢業了，第一件事就是抓老師揍一頓，這裡也沒啥平等之類的思潮，在這裡，恩師就是你爹，打死你都是你活該，沒什麼道理可講的。</p>

方繼藩還是很理性的擺出了一副恩師的規格，隻輕輕點頭，輕描淡寫地道：“回來了啊。”</p>

“是，學生不辱使命，回來了。”歐陽誌雙肩顫抖，激動得難以自製。</p>

“錦州的事，辦的還好嗎？”</p>

“尚可。”</p>

“見了陛下嗎？”作為恩師，其實方繼藩對歐陽誌還是頗為關懷的，這是人文主義的關懷。</p>

歐陽誌拜在泥濘裡，不敢抬頭，隻是哽咽道：“陛下問錦州的事，學生隻答錦州軍民過的苦。”</p>

方繼藩抬頭看天，也不知他的回答是不是簡在帝心：“還不錯，這一趟，你沒有丟為師的臉，為師很欣慰，比你那些師弟強一些，起來吧，以後要謹記著，到了陛下麵前，也要提一提為師的教誨，錦州軍民百姓過的苦，為師最近也過的苦啊，連牛肉都沒得吃了。”</p>

歐陽誌剛剛蹣跚而起，聽了上半截，心裡很感動，剛站起來，聽了恩師的下半截話，沉默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又跪下道：“學生萬死，竟忘了向陛下提及恩師。”</p>

“哎……”方繼藩搖搖頭，算了，以歐陽誌這慢三拍的性子，他其實對此也沒有多大指望的。</p>

朱厚照已疾步而來，帶著怒氣道：“劉瑾呢，劉瑾那狗才沒有來？”</p>

歐陽誌呆了一下，很認真地端詳朱厚照，方才認出了太子殿下，他道：“臣出了錦州城，才想起劉公公沒有同來，此後命人去尋找，他已不知所蹤，等了他幾個時辰，依舊不見人，臣以為，劉公公不願和臣同路，便動身了。還以為劉公公會先回京，怎麼，劉公公還未回京嗎？”</p>

朱厚照捋起袖子，露出了滿是肌肉的胳膊，齜牙咧嘴地道：“這狗才，定是畏罪潛逃了，哼，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本宮也要將他追回來，將他碎屍萬段。”</p>

歐陽誌一臉木訥，憋了很久才道：“劉公公堅壁清野，功不可沒。”</p>

功不可沒四個字，不提還好，一提，朱厚照幾乎要抓狂了。</p>

方繼藩拍拍朱厚照的肩：“殿下彆衝動，劉瑾人還是不錯的，像他這樣不慕名利之人，已經不多了。走，咱們看看土豆去。歐陽誌……”</p>

“學生在。”</p>

“今日你反正不必當值，閒著也閒著，來，換一身衣衫去，而後跟為師去收土豆。”</p>

歐陽誌沉默了一下，便道：“是。”</p>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密植的土豆也該收了，這一畝能收獲多少，還真是令人期待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