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不解地看著方繼藩：“什麼？”</p>

方繼藩道：“陛下在曆練太子殿下，若隻給錢糧，陛下若是知道，固然也算是把人救活了，可這算什麼安置呢？”</p>

“那麼……”朱厚照摸摸頭，道：“本宮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疑惑父皇讓本宮做的事也太容易了，再怎樣著，一千多個衣衫襤褸的流民，對西山而言，豈不是小事一樁？”</p>

方繼藩欣慰的勾起一笑，果然，太子殿下智商見長了啊。</p>

“可是，本宮還是不明白該怎麼樣安置，父皇才會滿意呢？”</p>

“不。”方繼藩搖頭道：“其實太子殿下要做到的，不隻是陛下滿意，殿下，這次是來之不易，可以讓殿下獨當一麵的機會，若隻是滿意，並不算什麼，太子殿下應該做到最好。”</p>

“殿下，你想想看，平時你在西山學來了什麼，殿下可以想想，將在西山所學，如何的運用起來。”</p>

這一次，方繼藩很認真。</p>

他和朱厚照是朋友，真正的朋友。</p>

自己的兒孫……不，徒子徒孫太多了。</p>

可是朋友幾乎沒有，朱厚照是其中一個，也隻有他這麼一個。</p>

其實，方繼藩是一個真正有家國情懷的人。</p>

這不是空話，上一世，他研究的是曆史，許多事，他太感同身受了，任何一個對老祖宗的曆史有興趣的人，多是有這等家國的情懷。</p>

人不能隻苟且的活著，否則天下的富貴在麵前，那也食之無味。</p>

方繼藩認真地凝視著朱厚照。</p>

真正改變曆史的機會，或許就在眼前，首先，他不隻要改變這個時代的生產力，而真正重要的，還有明武宗，這個自己的知心朋友，也就是眼前的太子殿下。</p>

朱厚照撓著頭，想了很久，道：“知行合一？”</p>

他顯得不夠確信。</p>

方繼藩微微一笑：“殿下既然想到了知行合一，那麼就試試知行合一。”</p>

“可是，怎麼試呢？”朱厚照很認真地看著方繼藩，他顯然也希望能夠將此事辦好，更是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p>

“先將流民們遷徙到西山吧，接著，咱們一步步的來。”</p>

方繼藩和朱厚照一麵踩著雪，朱厚照低著頭，帶著童心，故意用自己的靴子狠狠踩下，非要使自己的腳印比方繼藩的更深一些。</p>

“好，咱們要做，就做到最好，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p>

朱厚照立下了雄心壯誌，眼裡泛出了堅定的光芒。</p>

隨即，他拍了拍方繼藩的肩道：“本宮和你一起，真是心安。”</p>

“多謝殿下誇獎。”方繼藩挑挑眉，眺望遠方，竟看到一人，用一種奇怪的姿勢，或者說，是一瘸一拐的在雪地裡蹣跚而行，迎麵而來。</p>

朱厚照麵帶微笑，似乎對於未來充斥了信心。</p>

隻是當那人繼續往前走了幾步，那一瘸一拐的人，才發現這人竟是個蓬頭垢麵的棄兒。</p>

這在午門附近的禦道上，也不知為何，或許是因為下雪的緣故，禁衛們躲了懶，以至這乞兒瘋了一般，背著一個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的包袱衝了過來。</p>

“殿下小心。”方繼藩察覺到了不對勁。</p>

可他說話的同時，朱厚照卻是同時道：“老方，小心，躲本宮後頭去。”</p>

卻見那乞兒在數丈之外，突然身子頓住了。</p>

哐當一聲，那個破舊的包袱落下了。</p>

無數的鍋碗瓢盆以及各種雜物，甚至還包括了半截的草紙俱都散落了一地。</p>

可那個蓬頭垢麵之人，依舊還愣愣的站著。</p>

朱厚照已快速的走到了方繼藩的麵前，厲聲喝道：“何人！”</p>

“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p>

這個人跪下了，跪在雪地裡，滔滔大哭，慟哭之聲，直衝雲霄。</p>

這哭聲伴隨著這漫天的雪絮，在蒼穹回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