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米魯氏能不能進入方家，卻還需通過一場考較。</p>

如此一想，方繼藩便有些頭痛起來。</p>

一方麵，他希望米魯能成功得到朝廷的信任，如此……自己的父親至少年紀大了，倘若他將這米魯視為真愛，至少晚年也有至親的人照料。</p>

另一方麵……</p>

方繼藩在想，要是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可呢？</p>

後果……可能會有些糟糕。我爹可能要做牛郎，啊，不，不是</p>

後世意義的牛郎，而是牛郎織女的牛郎……</p>

不過此時，方繼藩也隻能老實地朝弘治皇帝頷首點點頭：“臣知道了。”</p>

弘治皇帝好心情地微笑道：“好好做你的事吧，方家一門忠良，朕會有恩典的。”</p>

“噢，臣謝恩。”方繼藩突然不想和人說話了，感覺心口陣陣痛。</p>

弘治皇帝又抬頭，看著那巨大的骨架，感慨道：“真是難以想象啊……但是有一點是可以想象的，備倭衛的將士，是忠勇到了何等地步！”</p>

……</p>

“預備！”一聲大吼！</p>

碧波萬裡，一處噴泉被發現。</p>

於是嗷嗷叫的水兵們熟練的轉著舵，撤下了船帆，無數人的手上提著鋼叉，預備好了弩箭，一個個眼睛赤紅，目光銳利如劍。</p>

胡開山喊得嗓子都冒了煙：“莫激動，莫激動……靠近了再說，靠近了再說，他娘的，安分一些，彆瞎嚷嚷！”</p>

胡開山手持著巨矛，來回走動。</p>

一切，既有驚險，卻又都是按部就班。</p>

整艘船，一遇敵情，瞬間化身成為了一個戰鬥巨獸。</p>

巨獸由一個個窮瘋了的水兵組成。</p>

這已是他們獵到的第四頭巨鯨了。</p>

一頭就是十幾兩銀子啊，這相當於是半畝地的價格，即便水兵們不會算數，也知道江南的地值錢！這一月下來，輕輕鬆鬆兩畝地，一年二三十畝，這種好事，到哪兒找去啊。</p>

想當年，他們的父祖們，可是為了一口灌溉的水田，或者是為了爭一個光禿禿的礦山，操起刀片來砍人和被砍的，死了絕不尋仇，殺了人，也絕不瞎比比，械鬥完了，一拍兩散，等待下一次的矛盾爆發。</p>

現在他們進化了，已經脫離了小農的意識，他們眼界開闊了，他們的目標不再是義烏人或是永康人，而是鯨！</p>

弩箭終於射出。</p>

與此同時，無數鋼矛如箭雨一般投射而出。</p>

緊接著，全員死死的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迎接暴風巨浪。</p>

每到這個時候，戚景通都想高歌，鎮國府備倭衛，天天都在實戰啊，這高昂的士氣，和永遠都沒有退縮的精神，還有這船上三百人幾乎沒有縫隙的緊密協作，漸漸養成的臨危沉穩。還有平時大口吃肉，頓頓都跟過年似的，卻揮汗如雨的操練，無一不讓他看到了希望。</p>

這才是百戰強兵，比之蓬萊水寨裡的花架子，不知強了幾千幾百倍。和這些嗷嗷叫的人相比，蓬萊水寨的軍戶，才像一群麵有菜色的乞丐。</p>

這邊每一個人，都是緊繃的肌肉，古銅的肌膚；而軍戶呢，脫掉上衣，就是一根根肋骨了。</p>

要力氣沒力氣，要軍紀沒軍紀，要操練沒操練，臨戰就慌，遇到了敵人，武官喊得最多的，就是上啊、殺啊，懸賞多少多少金啊。</p>

可在這裡，胡開山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嗷嗷叫的大吼，不要激動，不要莽撞，鎮定，鎮定！</p>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比較得戚景通想哭。</p>

隻見那巨鯨帶著巨大的聲勢在海中撲騰著，而此時，舵手已有了經驗，他會儘力的通過細微的轉舵，靠著當前的風向和風力，以及浪潮的力量，去調整船舵，儘力的避開巨鯨在臨死之前，對威風凜凜鎮國公號的傷害。</p>

舵手口裡叼著一根已經沒有多少肉的雞腿。</p>

這是他的特權。</p>

在船上，隻有他才有雞腿吃。</p>

所以，雖然肉已啃得差不多了，這骨架子還要隨時保留著，時不時拿出來舔一舔，骨架子是榮耀的象征，彰顯了舵手與尋常窮逼們的不同。</p>

他輕鬆地轉舵，口裡罵罵咧咧的，用的是永康方言，這也是他身份的象征，水寨裡，一般人必須要求說官話的，可舵手比較重要，他就敢說方言，還說得很開心，可以無視規則，不為其他的，因為這艘船，掌握在他的手裡。</p>

經過一陣巨浪翻騰，巨鯨終於停止了撲騰，海麵也漸漸的又歸於了平靜。</p>

嗷嗷叫的喊殺還有罵娘的聲音，也終於漸漸的停止了。</p>

十幾兩銀子到手，有戀家的水兵從褲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簿子，拿著炭筆，鄭重其事的在簿子裡的兩個‘正’字裡，又多添了一個筆畫。</p>

半畝地……到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