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通。</p>
他就是戚景通。</p>
看著這個漢子。</p>
方繼藩動容了。</p>
戚繼光他爹啊。</p>
方繼藩上前，立即攙扶著他，要將他扶起，並且很是從容的開口道：“原來是戚千戶，快快請起。”</p>
定遠侯，永遠是不按套路出牌的。</p>
以至於跟在方繼藩身後的鄧健，也早已習慣了，他一臉的麻木，好像……少爺無論做啥，都很有道理的樣子。</p>
戚景通愣住了。</p>
從唐寅和胡開山的口中，他深知，定遠侯是個極驕傲的人，他任何人都瞧不起。</p>
任何人，在他眼裡，都是渣，哪怕是唐侍學那樣能金榜題名，名列一甲，且還立下大功勞的人。</p>
這樣的弟子，誰是他的恩師，都該四處誇耀對吧。</p>
可定遠侯偏不。</p>
據說，有弟子隻考中了二甲進士，定遠侯還一頓狠抽呢。</p>
自己是個粗鄙武夫，還隻是個區區副千戶，說實話，在方繼藩麵前，真的螻蟻一般。</p>
可看著方繼藩和顏悅色的樣子，親自要將自己攙扶起來。</p>
戚景通死死跪著，不肯起來。</p>
方繼藩心裡想，說來慚愧啊，借了你兒子的兵書，這才有了寧波水寨，偏偏這些事，自己不能對外說。</p>
我方繼藩是個三觀奇正的人，若不是為了打擊倭寇，會嫖你兒子的書？不，是剽竊你兒子的書？</p>
所以，對待戚景通，方繼藩心有戚戚，這是他高貴的道德觀在作祟，總覺得盜版不好，人們應該支持正版，寫書的人，不易啊。</p>
戚景通卻是愣住了，看著方繼藩和顏悅色的樣子，感動的一塌糊塗，激動的整個人都在發顫。</p>
人世間，就是這般的沒有道理，一個見人都親熱的人，他對你親熱，你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p>
可一個天煞孤星，逢人就聲色俱厲，唯獨對你這小人物如沐春風，這一下子，宛如心底的乾柴被方繼藩引燃，頓時火躥起，呀，好大的火。</p>
一股股的暖流，瞬間襲遍戚景通的全身，戚景通眼淚嘩啦啦的落下，激動萬分。</p>
“恩師若不容學生，學生便是死也不起來，學生蒙恩師施以兵書，得以從區區戴罪之臣，而立下戰功，這些功勞，統統是恩師的功德。學生已覲見陛下，肯定陛下下旨，收我戚景通為徒。我戚景通……”</p>
戚景通這麼一個大軍漢，說到了動情之處，嗚哇一聲便泣不成聲，抽泣著，哽咽著開口說道。</p>
“我戚景通是個粗人，自知配不上恩師，可學生哪怕隻做方門一條走狗，這輩子便知足了，還望恩師，能給學生一個侍奉的機會。”</p>
方繼藩連忙搖頭：“不可，不可，我當不得你的恩師，說起來啊，我慚愧的很。”</p>
鄧健在身後，身軀一震。</p>
少爺……居然謙虛起來了。</p>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p>
溫豔生在旁暗暗點頭，不錯，不錯，少年人才高八鬥，還如此謙虛，難得，難得。</p>
戚景通卻是很執拗，非常堅定的道：“此番來京，拜入師門，乃是學生畢生之願，恩師不認我這學生，學生便長跪不起。”</p>
“……”</p>
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瘋了？</p>
大哥，我方繼藩，也是一個有羞恥心的人啊，剽竊了你兒子的兵法，我還有臉認你做門生，我方繼藩……一輩子堂堂正正……</p>
可做不出這等事呀。</p>
“恩師……”戚景通卻是不乾了，他緊緊抱著方繼藩大腿，滔滔大哭。</p>
方繼藩皺眉看著他，心裡頓時覺得內疚萬分，可這種事呢，他不可能說出來，因此，他深深歎了口氣：“恩師我是不敢做的，你做我師兄吧。”</p>
戚景通身軀一震，自己何德何能，這是開玩笑嘛？</p>
他搖頭，果斷拒絕方繼藩的要求。</p>
“什麼師兄，學生怎麼配？恩師不要玩笑，就遂了我的心願吧，這輩子，學生做牛做馬，侍奉恩師。”</p>
方繼藩背著手，一聲歎息。</p>
人生……真是寂寞啊。</p>
“好吧，既如此，戚景通，往後，你入了我門，要爭氣。”</p>
戚景通大喜過望。</p>
這恩師，拜的值啊。</p>
他不嫌我的出身，對我這般客氣，和唐師兄比起來，他待我，更情真意切。</p>
一念至此，戚景通心裡更是暖洋洋的，想想看，唐師兄他們，哪一個不是比自己更加清貴，可據說，徐經師兄入門的時候，還是從樓上跳下來，恩師才勉強同意的，當時的徐師兄，已是貢生了，而自己區區一個副千戶，算什麼東西，武人到哪裡，不需低聲下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