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切，都是徒勞。</p>
馬圈裡，戰馬受到了驚嚇，瘋了似得戰馬，開始衝出了柵欄，而後，發足狂奔。</p>
這些已經不受控製的馬，從前，乃是韃靼人們的殺人利器，而如今，卻成了更加動亂的根源，戰馬狂奔，衝入了一個個帳篷，無論眼前是何人，也毫不猶豫將其撞飛，倒地的人，它們的馬蹄踏上上頭，將其骨頭直接踩碎。</p>
而飛球上的人，一個個在緊張和激動過後，卻變得格外的冷靜起來。</p>
激動之後，那麼一哆嗦，剩下的便是難以言喻的寂寞。</p>
他機械式的朝下頭扔著玻璃瓶子，一個又一個，甚至已經懶得瞄準了，因為下頭，正是營地最密集之處，隨便扔便是了。</p>
而下頭的營地，卻已陷入了人間地獄。</p>
……</p>
延達汗已經被夢中驚醒。</p>
這是噩夢。</p>
他聽到四麵的慘呼聲，他茫然無措的看著自己的大帳，自己的衛兵，沒有在此。</p>
出了什麼事。</p>
他聞到了火焰的味道，那火焰燒著皮氈子，發出刺鼻又令人作嘔的氣息。</p>
不隻如此，還有慘呼，是無數人的慘呼，還有馬，有馬在嘶鳴。</p>
哀嚎聲，那痛入骨髓的哀嚎聲，聽的延達汗已驚出了一身的冷汗。</p>
自從自己的兒子死去之後，他已許多日子，沒有睡好了。</p>
好不容易到了大同，而在大同城內，自己安排的細作已經成功的破壞了大同的城防，這一場名義上一場魯莽的複仇之戰，卻在他的布置之下，卻成為了一次對大明的致命一擊。</p>
明日，隻要明日天亮之後，他就可以向此時關防最為薄弱的大同發起猛攻，他深信，自己可以一舉拿下大同，而這座垂涎已久的大同若是拿下，那麼……祖先們曾被南人驅逐出關內的恥辱，還有那南人的太祖、文皇帝深入大漠，橫掃北元的恥辱，就都可以一雪前恥了。</p>
入了關，那兒，便是都是牛羊，隻是關外的牛羊，是四隻腳的，而關內的牛羊，隻有兩隻腳。</p>
現在……</p>
這一切……都被這可怕的聲音和刺鼻的味道統統破壞了。</p>
他披上了自己的皮衣，取了自己的金刀，匆匆走出了大帳，可是……他瞳孔在收縮，他看到了天上那一個個飛球，那個曾殺死自己兒子的怪物，現在，它們又出現了，而且，來的更多，飛球所過之處，便是無數的爆炸和火海，他親眼看到，有幾個人，在火焰之中，掙紮，他們的身體已經燃燒起來，在大火之中，四肢扭曲的，做著各種奇怪的動作。</p>
還有戰馬，他的馬，馬在狂奔，早已不認得主人了，它們毫不猶豫將一個個人撞翻，四散而逃。</p>
無數從火海中逃出來的韃靼人，瘋了似得朝著還沒有起火的地方狂奔。</p>
最可怕的是，這裡是峽穀，隻有前後兩條路，不能做到四散逃開，這狹長的峽穀，反而方便了火海的蔓延。</p>
那氣球，還在徐徐的向前，宛如吞噬一切的怪獸，它安靜著，慢慢飄蕩，不疾不徐，卻猶如一座山，向延達汗方向而來。</p>
衛士們，終於找到了延達汗，他們拉扯著延達汗，口裡大呼：“大汗，快走！”</p>
“走……”延達汗心裡仿佛被紮了一刀，疼的無法呼吸。</p>
他狂吼：“弓箭呢，弓箭在哪裡？”</p>
弓箭是沒有作用的。</p>
這是不對稱的戰爭，其優勢，比之韃靼鐵騎在曠野上對上了大明的步軍一般，不，甚至比這優勢還要大的多。</p>
已經沒有人敢於用弓箭對著天上狂射了。</p>
因為這沒有任何意義。</p>
被慘呼聲驚醒來的韃靼人，徹底的崩潰了。</p>
他們瘋了似得，朝著沒有燒起來的地方逃，人越來越多，他們沒有了馬，隻好靠兩條腿，他們堵塞在峽穀裡，相互的推搡，彼此的踐踏，此時……人們的恐懼已經不斷的放大，勇氣全無。</p>
延達汗被衛士們拖著，朝著峽穀的另一個方向而去。</p>
而那個十三歲的孩子，那個叫朝魯的人，他親眼見證了天上的星辰，最後變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氣球，這氣球就在他的上空。</p>
他已忘記了，他是一個矢誌於砍下無數南人腦袋的男子漢，他抬著頭，還帶著稚嫩的臉上，帶著無與倫比的恐懼。</p>
此時，已沒有人理會他了。</p>
那天上，一個瓶子落下。</p>
轟……火球在碎裂的玻璃瓶裡噴出，燒紅的鐵釘和玻璃猶如飛蝗一般，噗的進入了朝魯的身體。</p>
一根釘子，狠狠的紮入他的眼窩。</p>
他倒下了，身體在四麵的火光之中抽搐，跗骨的疼痛，令他發出了慘然的哀嚎。</p>
可沒人理會他，每一個男子漢的背後，總需要無數的森森白骨，更多人成不了男子漢。</p>
最終，他倒在了血泊，彌留之時，一匹亂奔的戰馬，踩在了他的股骨上，股骨碎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