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等陛下的興奮勁過去，又成了那個小雞肚腸，對自己都苛刻吝嗇的天子，那可就啥都沒了。</p>

方繼藩拚命咳嗽了一下。</p>

弘治皇帝目光落在了方繼藩身上。</p>

“方卿家怎麼了？生病了？”</p>

“沒……沒有……”方繼藩沉痛的道：“臣憂心大同邊事，飛球隊的作戰計劃，雖主要是臣……和太子一道謀劃，可為了做到萬無一失，臣已是幾宿沒有睡過好覺了，茶不思飯不想，對著輿圖，愁白了頭發，每日盯著，也虧得臣年輕……身子還扛得住，陛下，臣……扛得住……”</p>

“……”朱厚照奇怪的看著方繼藩一眼。</p>

他腦海裡出現了方繼藩和溫</p>

豔生愉快的打邊爐、喝酒、唱歌的愉快畫麵。</p>

那……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p>

弘治皇帝眉頭微皺，籲了口氣：“卿家辛苦了。”</p>

方繼藩道：“為陛下效勞，一點都不辛苦。”</p>

弘治皇帝頷首，似乎開始漸漸的冷靜了一些：“明日，命禦醫至西山，為方卿家珍視，倘需用什麼藥，無論多麼名貴和稀有，都不必吝嗇，方卿家乃朕之肱骨，他的身子，很緊要。”</p>

“……”方繼藩臉憋得有點紅。</p>

弘治皇帝隨即又道：“這鎮國府，立下了大功，因而……此次作戰，所俘虜的所有牛馬和草料，俱都歸鎮國府吧，往後，也都依照此例。”</p>

朱厚照樂了，這可是數萬頭牛馬啊，吃都吃不過來。</p>

他立即道：“兒臣遵旨。”</p>

弘治皇帝道：“方繼藩教徒有功，這飛球，也是方繼藩所營造，賞賜方繼藩五百萬金，傳抄邸報，鹹使天下聞之，其父教子有功，亦是予以旌表。他的母親劉氏，敕誥命。”</p>

方繼藩一聽五百萬金，便覺得倒胃口。</p>

我是缺五百萬金的人？</p>

你大爺，這就好像，後世有人對首富說要獎勵你五百萬……分錢一樣，信不信我方繼藩轉過頭，拿五百萬兩真金白銀來砸你。</p>

弘治皇帝已徹底冷靜了。</p>

現在他開始有些後悔。</p>

一次就沒了一個侯爵和伯爵，還有無數頭牛馬……好像，是太豐厚了一些。</p>

隻是……眼下……已經開了金口……</p>

他苦笑，隨即搖頭：“從今往後，太子不必在詹事府學習了。太子行駕至西山，在西山署理鎮國府軍政，方繼藩輔之。”</p>

詹事府……形同虛設了。</p>

雖說詹事府已經在實際意義上，已經形同虛設。</p>

可是而今陛下開了金口，親自下了旨，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啊。</p>

顯然，陛下的意思很明顯了，他對詹事府上下，頗有些不滿，既然他們教育不了太子，且和太子已有了很深的矛盾，那麼繼續讓詹事府上下翰林官們掣肘太子已經沒有了意義，既如此，太子索性就‘畢業’了吧，愛乾嘛乾嘛去。</p>

免得到時候，詹事府和太子之間，又引發矛盾。</p>

其實弘治皇帝做出這個決定，既是為了太子，可也是為了楊廷和這些翰林們好，否則，你們天天這樣鬨下去，這矛盾越來越深，太子反正也不會聽你們的，你們罵的越多，將來太子隻怕不能容忍。</p>

可楊廷和一聽，卻差點背過氣去。</p>

詹事府一旦沒了，他就和普通翰林有什麼區彆，自己原本注定了的入閣拜相的前途，也就徹底的沒了啊。</p>

“陛下……”楊廷和道：“太子殿下年少，失去教導，隻恐……”</p>

朱厚照已是喜上眉梢。</p>

以後可以堂而皇之的天天混鎮國府了，這不是好事，而且也不必再看到楊廷和這些師傅，這就更好不過了。</p>

可他一見楊廷和反對，立即道：“隻恐什麼？”</p>

“隻恐……隻恐殿下壞了心術。”楊廷和隻好道。</p>

他總不能說，隻恐殿下學不會治國之道吧。</p>

這治國之道，顯然已經不需要他教了，這軍政、民政的事，太子在西山，那可是玩的不亦樂乎，哪裡還需你楊廷和來教導。</p>

所以，楊廷和提出了心術。</p>

什麼是心術呢，就是說太子若是沒有詹事府教導，可能會沒有德行。</p>

道德不好。</p>

在這個時代，道德是極重要的事，沒有道德，便是德不配位，是很可怕的事。</p>

方繼藩這時道：“說起心術，我倒想起一件事來，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楊詹事說過，若是飛球營能擊殺三百韃靼人，楊詹事的名字，便倒過來寫是嗎？大家可都停過了？楊詹事乃是道德高人，言出必踐，這信守承諾，豈不也是德嗎？楊詹事是否要做出道德的表率，好讓太子殿下知道什麼叫心術呢？”</p>

楊廷和懵了。</p>

自己有說過嗎？</p>

當初確實是在耍嘴皮子，不過耍嘴皮子的話，能當真？</p>

改名？</p>

不能啊。</p>

改了名，自己豈不是不再姓楊，而是姓和？這等於是大不孝啊，若是傳出去，自己叫和廷楊，那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p>

他陰沉著臉，便不吭聲。</p>

朱厚照立即大叫道：“君子都是信守承諾的，當初本宮承你教誨，聽你說仁義禮信，這信，乃是做人的根本，做人豈可言而無信？楊師傅……不，和師傅，你就是這樣教誨本宮的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