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罵的士兵，一點兒也不急，他們從向導那兒，學來了不少汙穢的詞兒，罵的渴了，便有人送來清甜的山泉，還有專門製的薄荷水，潤了喉嚨，繼續叫罵。</p>

餓了，雖是吃乾糧，可這鹹魚和醃肉直接熬粥，連鹽都不必放了，滋味格外的好。</p>

那土人向導，吃著這粥，哭了。</p>

眼淚嘩啦啦的掉下來。</p>

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啊，而且……居然還管飽。</p>

要知道這裡是崇山峻嶺，貴州本就有地無三尺平之說，環境惡劣，而土人山民的寨子，都是山地，能勉強種出點糧，也隻是糊口而已，平時男人們還要打獵為生，可即便打了獵，對於寨子這麼多人家而言，也不夠分食的，總之，他們過的很苦。</p>

一麵吃著這粥，端著鐵盆子，向導便哭，哭完了拉著沈傲的手，用夾生的漢話便道：“小人願一輩子給軍中做向導，我還有四個兄弟，還有我的父親，還有我大兒子，他有七歲了，我還有十一個侄子，請讓他們都來效命吧。”</p>

“……”沈傲覺得他們是一群討債鬼。</p>

純屬混吃混喝的。</p>

便安慰他：“事辦成了，自有獎勵，到時少不得你的富貴。”</p>

這土人養精蓄銳，又跑去安南人的軍寨下痛罵，那嗓門，從早到晚，軍寨裡的安南人，感覺要瘋了。</p>

到了第三日，終於有安南人忍不住，站在木質的角樓上，彎弓搭箭，瞄準了下頭烏壓壓的數十人，鬆弦，那箭矢驟然之間，便如飛蝗一般射出。</p>

下一刻，這箭直中寨下的一個飛球營士卒，箭矢直接貫穿了他的胳膊，那青銅的箭簇直接自他的後肋穿插出來，鮮血淋漓。</p>

“哎呀，安南人動手了！”</p>

所有人激動起來。</p>

許多人眼裡放光。</p>

“他們動手了，他們動手了。”有人飛也似得，朝自家的營地狂奔而去。</p>

“我中了，我中了哇！”那被箭射中了肩頭的士卒激動的像金榜題名的讀書人，他忍著劇痛，眉開眼笑，雙手一拍：“噫！好了！我中了，我被安南人射中了！”</p>

許多激動夥伴，一麵開始召喚大夫，一麵羨慕的看著這被射中的士卒，走了狗屎運啊，二虎這家夥，真是祖墳冒了青煙，居然不偏不倚，就射中了他，這下好了，三百兩銀子的賞銀到手，少不得還要封官，養好了傷，至少會是一個百戶，在西山莊子裡的妻兒，肯定會有所照顧，這樣的好事，到哪兒去找啊，死了都甘心。</p>

大夫們將這中箭的二虎抬著擔架拖回營地，二虎血流不止，在擔架裡還興奮的搖著胳膊道：“我中了，不偏不倚，就射中了我，歐耶！”</p>

整個營地，像是炸了營一般，楊彪和沈傲，帶著一乾人心急火燎的趕來，人人臉上，帶著欣喜之色，楊彪看到了擔架上的二虎，見這家夥齜牙咧嘴的傻樂，楊彪上去就給他一巴掌：“樂什麼樂，中了箭還手舞足蹈個啥，一點中箭的樣子都沒有，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咱們是在用苦肉計呢，馬上中官和貴州上下的官員就來了，你還樂，樂你大爺，往後不給你吃肉乾了。”</p>

二虎便滔滔大哭：“沒天理啊，安南人射我，妄開邊釁，誒喲，疼死了，疼死了。”</p>

楊彪方才滿意，看了那箭矢，是安南人的箭，上頭還有標識，這下就放心了：“快去報平西侯，咱們遇襲了，安南人喪心病狂，窮凶極惡，打他丫的！”</p>

……</p>

是日，被請丈量土地，調查安南人侵占邊地的中官陳曄和巡按曾琦二人，看到了已失血而昏迷的二虎，接著，便是一乾子土人，攜家帶口，哭哭啼啼的前來訴苦，控訴安南人如何窮凶極惡，侵占他們的山林，掠奪他們的糧食。</p>

陳曄和曾琦麵麵相覷，尤其是曾琦，這位巡按大人，乃是南京都禦史調來的，早在數月之前，便奉命調查此事，而今，見了諸多的鐵證，心裡已有了計較。</p>

幾日之後，平西侯便帶著大軍到了，浩浩蕩蕩的軍馬，圍了安南人的寨子，數十門火炮齊發，可憐這安南人的軍寨，不過數百人馬，駐紮於此，不過是想要現有的土地，造成既成事實而已。</p>

顯然那射箭的安南人，萬萬不曾料到，這發泄怒火的一箭，會引來這彌天大禍。</p>

在鐵炮嗖嗖的一陣轟擊之後，數千貴州精銳齊出，殺入軍寨，戰鬥結束的很快，很快，這裡便是一地的屍首。</p>

也有安南人，趁亂逃之夭夭，忙是往大後方，前去稟奏去了。</p>

……</p>

夜裡，油燈冉冉。</p>

方景隆升座，其他諸將各自站在兩側，帳中肅然。</p>

對付這一次平西侯的報複，中官陳曄和巡按曾琦，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大戰的開端，雙方有所摩擦，也是情有可原，這一次，是安南人先挑釁，平西侯動了手，踏平了這座軍寨，也說的過去。</p>

可這時，沈傲卻是捧出了一份鎮國府的詔令來：“太子、鎮國公殿下有詔。”</p>

方景隆離座，拜下，其餘軍將紛紛拜倒。</p>

陳燁和曾琦二人對視了</p>

一眼，覺得匪夷所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