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一通大罵，反是讓不少人無地自容。</p>
朱厚照一聽，樂了，突然也大叫起來：“唐寅這家夥，實是愚不可及，這樣的人，是怎麼混進咱們鎮國府的，作戰居然不曉得掌握先機……該死，該死，回去打死他。”</p>
方繼藩頷首點頭，表示認同，並附和道：“太子殿下，目光如炬，實是字字珠璣，這其中，問題最大的，就是唐寅，我不認這個門生了，殿下想打死，便悉聽尊便吧，不要客氣。”</p>
朱厚照越發樂了，眉頭不禁挑了挑，繼續說道：“那一並將這該死的胡開山打死算了，此人作戰，總是衝鋒在前，此等人，最是討厭，行軍布陣，是極講究的事，似他這般毛毛躁躁，遲早要拖累三軍。”</p>
朱厚照說著，不由停頓了一下，才又道：“還有這該死的沈傲，本宮沒他這舅哥，居然遺失了這麼多飛球，倘若讓彆人去，定不會遺失，可見這個家夥，平時操練飛球營，何等的敷衍了事，忍不住了，回去罰他妹子去。”</p>
方繼藩臉都綠了，我隻想裝一回逼，這是性格使然，太子殿下你這玩過了吧，沈徒孫的妹子，吃你家大米了？</p>
細細一想，居然……還真吃了。</p>
弘治皇帝無言，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在朱厚照，方繼藩倆人身上遊走著。</p>
看著兩個家夥，你一言我一語，對這些功勳之臣，破口大罵，怎麼聽著，不是滋味。</p>
換作彆人來，就比如說英國公張懋，朕給他三十萬大軍，他能在三年之內，殺入安南嗎？</p>
可唐寅等人，卻是屢立奇功啊，一月克安南，這是何等壯舉，便是漢時的冠軍侯，怕也可以一論長短吧。</p>
現在好了，這兩個家夥，成什麼樣子。</p>
弘治皇帝抿了抿唇，才開口嗬斥道：“胡言亂語，這些在前方的將士，哪一個，不是戰功彪炳，既有功勞，又有苦勞，到了你們二人口裡，卻如此不值一提，好了，都住口，少在此胡說八道，否則，朕絕不輕饒你們。”</p>
朱厚照嚇得將後頭的話吞咽了回去。</p>
方繼藩道：“陛下所言差矣……”</p>
“……”</p>
這家夥，已經抬杠成精了。</p>
馬文升和張懋心裡想，這是悲劇啊。</p>
弘治皇帝臉拉了下來，一雙眼眸微微眯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方繼藩。</p>
方繼藩心裡有些毛毛的，卻依舊開口說道：“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p>
弘治皇帝大抵知道，他肯定沒有什麼好話，便道：“不當講就不必講。”</p>
“可是臣若不吐不快，難免心裡憋得慌。臣是個耿直的人。”方繼藩大義凜然。</p>
弘治皇帝皺眉，越發深沉的凝視著他。</p>
方繼藩卻是一點也不懼怕，而是繼續說道：“在陛下心裡，唐寅等人，乃是大功臣，可在臣心裡，卻是不然，唐寅乃是臣的門生，臣嫌死他了，這個家夥，有一身讀書人的臭毛病，僥幸，立了一些功勞，可臣卻不認為他有功，因為……他是臣的門生，門生，即臣之子也，臣對自己的兒子苛刻，自是對他多有責罵，更不相信，這平日裡，隻曉得吟詩作畫的門生，真能立下什麼汗馬功勞，誠如老子罵兒子，乃天經地義一般，臣罵自己門生，又何錯之有。所謂天地君親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應有之義，陛下反而怪臣對唐寅等人嚴苛……這是什麼道理？”</p>
“……”弘治皇帝有點懵，這家夥，果然上癮了，抬杠抬出來的。</p>
弘治皇帝很不讚同，朝著方繼藩說道：“那也不可，如此不講道理。”</p>
方繼藩樂了，搖頭：“陛下此言又差了。”</p>
“……”</p>
方繼藩振振有詞道：“誠如太子殿下，便是陛下之子一般，征安南的檄文，是誰下的？是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下的檄文，此前，陛下也是親眼所見，殿下擬定的作戰計劃，水陸空三軍，俱按太子殿下的計劃行事，因而，才有此大捷，可為何，陛下依舊還認為，太子殿下沒有功勞，反而責罵他攬功呢？可見，在做爹的人心裡，大抵都是如此，他們總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比自己更加優秀，誠如臣一般，臣一見唐寅這些家夥，立了功勞，心裡便不舒服，總覺得，他算什麼東西，也配立功，當初我收他為門生時，他還隻曉得玩泥鰍呢……正因為如此的偏見，才蒙蔽了陛下的眼睛和耳朵，臣罵門生，陛下不喜，可陛下也做這樣的事，這豈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p>
原來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痛罵了唐寅等人一番，狠狠的裝了一波逼，可回過頭，直接殺了一個回馬槍，原來是在為太子殿下請功啊。</p>
方繼藩道：“此次入安南，臣不是謙虛，唐寅等人，沒多少功勞，臣的功勞，也不過爾爾，若論首功，非太子殿下不可，倘若太子非首功，臣和唐寅、胡開山、沈傲以及海陸空三軍將士人等，哪裡有臉稱功呢？臣和蕭公公不同，臣臉皮薄，是要臉的。”</p>
蕭敬在一旁傻樂嗬，突然像一塊磚頭沒來由的朝自己砸來，臉都綠了，忍不住從鼻腔裡發出聲音：“哼！”</p>
朱厚照聽了，眼淚都要出來。</p>
老方實在啊，這個時候，還沒忘了本宮，這真是比親兄弟還親哪，本宮算是沒白給他洗底褲，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