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卻是拉著方繼藩到一旁：“老方，怎麼辦。”</p>
“什麼怎麼辦？”方繼藩看著猴急的朱厚照，已經大抵明白他的心思了。</p>
“買賣啊，咱們的香水啊，想想太皇太後，想想母後，想想這天底下，這麼多還沒用上香水的婦人，你心……不會疼嗎？”</p>
方繼藩氣定神閒：“不急，不急。”</p>
朱厚照</p>
皺眉：“啥意思……河西啊，你不是說，這香水，需在河西之地栽種花卉，方才能自花卉中取其精華，製成香水，咱們得想辦法，去河西種植花卉才是……”</p>
方繼藩淡淡道：“再等等看。”</p>
朱厚照卻是急了：“等什麼？”</p>
方繼藩感慨道：“等我至愛的愛徒江臣，我這做恩師的，無時無刻都在念著他。”</p>
“……”</p>
……</p>
江臣一行人，自京師出發，一路西行，他們穿越了關中，隨後，自關中出關，一路沿著峽穀西行。</p>
整個河西，就是一條走廊，幾乎是沿著渾濁的黃河，穿行於峽穀，兩側，是連綿的山巒，這重重山巒，幾乎沒有儘頭，一個山穀挨著另一個山穀，最終，彙成了鞏固關中的咽喉之地。</p>
再往前，便是蘭州，那無數疊起的山巒，因為前些日子下了一場雨，雨不大，卻導致，那不知堆砌了多少年，光禿禿的黃土上，突然多了一點綠意，頑強的雜草，自土石的縫隙裡鑽了出來，一叢叢的。</p>
從前這裡，還算繁華。</p>
因為這裡是西域入關的必經之路，西域諸多，想要朝貢，就必須自這裡入關。</p>
而所謂的朝貢，其實就是官方的貿易罷了，大明會限定各國入關的規模，而各國的官方，再招募一群商賈，帶著各種貨物穿行西域，經過河西走廊，一路抵達大明的京師，大明再賜予各種絲綢和瓷器，令他們滿載而歸。</p>
因而，這也帶動了整個河西走廊的繁榮，那些打著各種名目的西域商賈，牽著駱駝、馬匹，偷偷夾帶著各種私貨至此，在蘭州等地，進行貿易，曾經在這裡，有無數的漢民，因為這絲綢之路，抵達蘭州等地，在這附近，安頓下來，蘭州城外，漢人們修築起一個個軍事的堡壘，建立起了一個個軍衛，軍民百姓們，則在這堡壘之外，開墾田地。</p>
這裡土地雖是貧瘠，可沿著黃河附近的灌溉土地，依舊會有收成，來往於此地的西域商賈，給這裡的軍民們，也同時帶來了財富。</p>
也正因如此，韃靼人對這裡，虎視眈眈。</p>
在這裡，既曾有豐美的草場，也曾有塞外江南一般的穀地，有沙漠，也有山巒疊起的黃土。</p>
隻是……現在這一切的繁榮，如今，卻已消失殆儘。</p>
無數開墾的田地，而今滄海桑田，曾經修築起來的軍事堡壘，現在卻隻剩下了殘桓斷壁，曾經一個個升起炊煙的村落，卻早已是人去樓空。</p>
這裡……變成了荒蕪，開墾出來的田地，成了草場，那曾經的人煙之地，現在卻成了牧人們夜裡遮風搭帳的所在。</p>
隻有一座孤零零的蘭州城，堅守與此，城外……隻有漫漫黃土，此時……已是冬日，天突然下起了雪絮，雪絮飄飛著。</p>
西行的隊伍裡，江臣從繁華之地，一路西行之後，看到的，乃是數不儘的蒼涼，以至於，他的心，也沉了。</p>
他毅然決然的以巡按的身份，帶著人，繼續穿過了蘭州，繼續西行。</p>
再往西，就沒有人可以保護他們的安全了。</p>
他們數十人，有上百匹馬，有的馬上騎著人，有的馬上帶著各種工具，人人帶著武器，他們穿著毛衣，外頭罩著一層披衣，披風裹著，迎著這漫天的雪絮，艱難而行。</p>
再往西，就是各種的軍衛，它們曾經都有名字，有的叫平虜衛，有的叫鎮西衛，不一而足，這一個個曾經聲名顯赫的軍衛，都代表了當年的崢嶸歲月裡，在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時，無數的男兒奉旨出關，用血肉，在一個個峽穀，一個個曠野，一座座古老的城池裡，與當時的北元血戰。</p>
這黃土之下，埋著無數森森的白骨，這些白骨，已經無人記得姓名了。</p>
江臣皺著眉，他看著滿天的雪絮，口裡嗬著白氣，突然，他想吟詩，卻突然，又如鯁在喉，那冷風，如刀子一般，刮在麵上，當夜，他們就在平虜衛的斷壁殘垣之中升起了篝火，暫時歇下。</p>
在這斷壁之下，有一座已被積雪覆蓋，早已麵目全非的碑石，江臣抹開了積雪，依稀看到了這斑斑點點的碑石上書著：“洪武十三年，宋國公馮勝奉旨平賊，於此擊賊萬人，取首級兩千七百餘……”</p>
歪歪斜斜的碑石，此後的話，已經看不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