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一念及此，又忍不住熱淚盈眶，這就是傳說中的絲綢之路啊，到時，遍地都是盤桓的商賈，是數之不儘前來淘金的人流，無數的人開墾著荒土，還要種上薰衣草，還有玉米、小麥、紅薯，河西之地，有一處塞外江南，將來也要占據，那裡可以種植水稻，我方繼藩還要種葡萄……</p>

方繼藩激動的不能自己，忍不住拍著朱厚照的背，心裡說，乖，殿下，大舅哥疼你。</p>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見朱厚照和方繼藩宛如兄弟一般的模樣，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p>

繼藩真是處處在為太子著想，他獻上礦山的本意，就是希望太子能在鎮國府裡施展拳腳吧……</p>

……</p>

劉健等人深吸了一口氣，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p>

這個時候他們還能說什麼呢？</p>

那張升也覺得詫異，隨即搖搖頭，苦笑，方繼藩這個小子，行事果然處處出人意料啊。</p>

張升含笑道：“陛下啊，方繼藩如此識大體，這便是宣教之功，真是可喜可賀啊。”</p>

他開了這個頭，打破了暖閣內的沉默。</p>

方繼藩一聽……就很不是滋味了。</p>

什麼叫做我識大體，又什麼叫做這是宣教之功，大爺我聽了你的教化，才肯捐出礦來的嗎？</p>

這些日子，張升可沒少調侃自己。</p>

論起來，其實方繼藩和張升也沒啥深仇大恨，大家立場不同而已。</p>

方繼藩是個厚道的人，不願意和人發生爭執。</p>

當然，主要是他乃禮部尚書，方繼藩也不能啪嘰一下，打斷他的腿。</p>

總要給朝廷一點麵子嘛。</p>

可是現在……方繼藩一聽宣教之功，就不太樂意了。</p>

方繼藩隨即笑了起來：“張部堂說的是，張部堂果然不愧是禮部尚書啊。”</p>

張升捋須，笑容可掬的道：“都尉做的很好，為朝廷解決了燃眉之急……”</p>

方繼藩笑嗬嗬的搖頭：“哪裡，哪裡，些許小事而已，不足掛齒，我這個人，打小就樂於助人，畢竟，助人為快樂之本呢，何況，太子殿下，我曆來視之如手足兄弟，他好，我也好。”</p>

張升頷首，有道理，有道理，看看，連方繼藩都如此明事理了，這是好事啊，以後禮部的功勞簿裡，又添了濃重的一筆，沒有禮部長年累月的宣教，方繼藩能洗心革麵嗎？</p>

他正待要說什麼。</p>

方繼藩卻歎道：“最重要的是，朝廷有難處啊，這些年來，陛下既要下西洋，而天災呢，卻是頻繁。而今，交趾那裡，又是亂象叢生，國庫、內帑，哪怕是鎮國府。還有陛下、太子殿下，還有內閣的劉公，哪一個不是成日愁眉苦臉，難啊，百姓們過的這麼苦，我方繼藩隻是力所能及而已，家財是身外之物。”</p>

弘治皇帝等人暗暗點頭，方繼藩說的好。</p>

張升也笑了：“不錯，不錯……”</p>

方繼藩突然道：“我是駙馬都尉，捐納十幾個礦，不算什麼，應該的，我方繼藩，世受國恩嘛。不過……張部尚……敢問一下……你受了國恩嗎？”</p>

“……”</p>

一下子暖閣裡的氣氛驟冷。</p>

張升心裡咯噔了一下。</p>

突然……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p>

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張升當然不能搖頭說，沒有，我都是靠自己努力才有今天的。這話是當然不敢說的，隻好硬著頭皮道：“吾蒙陛下不棄，忝為禮部尚書，此乃厚恩，吾銘記於心。”</p>

方繼藩笑吟吟的凝視張升，格外鄭重地說道：“是啊，原來張部尚，也世受國恩，這個……現在國家和朝廷，很艱難啊，陛下……每日都不開心，窮……作為臣子，為陛下分憂，為太子殿下解難，這……是本份吧。”</p>

張升驟然之間，頭皮發麻。</p>

劉健尷尬了起來，拚命咳嗽。</p>

謝遷抬頭看著房梁……</p>

李東陽沉默著，不發一言。</p>

馬文升臉色很平靜，他已經習慣了，流年不利嘛，那些該死的相師，統統都不是東西，人人都說自己好運來了……好個屁的運！</p>

算了……反正習慣了……</p>

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即將要發生了，可卻無力阻止，隻能裝傻。</p>

果然，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張升，一字一句地說道：“張部堂啊，你既受了國恩，陛下和朝廷，又這麼困難，我……咳咳……”方繼藩說著不由停頓了片刻，然後挺起了腰板：“我方繼藩，尚且捐納了這麼多礦產，你是禮部尚書，最明事理的，乃天下楷模典範，要不要，也捐點什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