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已決心去南昌走一走了。</p>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p>

一方麵是擔心太子在南昌遭遇變故，另一方麵，也想去看一看，那寧王世係盤踞了百年的南昌府，到底是什麼模樣。</p>

他心中大抵已定，當夜，自是踏踏實實的睡下，這一夜，睡的很香，畢竟，這些日子實是身心疲倦，太操心了。</p>

回了帳裡，張升大驚大喜，反倒是馬文升，開始輾轉難眠了。</p>

他想到了自己的命運，想到了人間的諸多苦楚，想到了人生的跌宕，禁不住的，蹉跎起來。</p>

黎明的曙光初露，雪停了，大帳外，卻是薄薄的一層積雪。</p>

就在此時，疲憊不堪的英國公張懋，卻已打馬啟程，奉旨，前往南京，祭孝陵。</p>

天還是黎明，外頭天寒地凍，歐陽誌在大帳之外，幾乎凍得僵硬了，臉上，掛著冰霜，眉梢上，垂下小小的冰晶來。</p>

蕭敬風風火火的趕來，見歐陽誌如此，道：“歐陽侍講，歐陽侍講……”</p>

沒反應。</p>

蕭敬嚇壞了，凍死了？</p>

他急的跺腳，眼睛都紅了。歐陽侍講人還是不錯的，這天寒地凍的時候，幫著自己值夜，若是出了啥事，對陛下，自己擔待不起，自己良心，也是不安。</p>

“您可彆嚇咱。”</p>

歐陽誌才道：“我無事。”</p>

“……”蕭敬才長長鬆了口氣，嚇死了。</p>

歐陽誌麵上依舊帶著僵硬。</p>

大帳裡，傳出咳嗽，該伺候陛下起來了。</p>

蕭敬忙帶著幾個宦官進去，歐陽誌也屈身而入。</p>

弘治皇帝才起來：“昨夜是歐陽卿家在當值吧？這些，讓小宦官們去做即可。”</p>

蕭敬笑吟吟的道：“歐陽侍講擔心陛下呢，其他宦官，奴婢又不放心，上一次，竟有小宦官睡著了，奴婢打都沒打醒，現在莫說是年輕人指不上，便連年輕的宦官，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懂事，奴婢雖是隔三岔五，整肅風氣，都止不住……”</p>

說到此處，蕭敬心裡便忍不住咬牙切齒，就差點要說，撇如有個叫劉瑾的王八蛋，這廝豬狗不如，你還指著他能伺候人嗎？咱的乾果他都竊，心裡隻想著，取咱代之，哪裡有當年咱還不是大太監的時候，那般對老人們的尊敬。</p>

可這話沒出口，算了，人都死了，人死為大。</p>

弘治皇帝慍怒道：“歐陽卿家手上的傷還未好呢。”</p>

蕭敬便道：“是老奴偷懶，萬死，往後再不如此了。”</p>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看了一眼疲憊的歐陽誌，突然想起什麼：“昨夜，朕激動的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在想，為何歐陽卿家就一口咬定，你的恩師，無事呢？”</p>

歐陽誌木著臉，沒有回答。</p>

弘治皇帝便滿是疑竇的看著歐陽誌。</p>

歐陽誌隻悶不吭聲。</p>

“歐陽卿家，為何不言？”</p>

“……”</p>

在很久之後，歐陽誌臉微微一紅，道：“陛下，臣不能回答。”</p>

“不能還是不敢？”弘治皇帝越發覺得蹊蹺。</p>

歐陽誌道：“不敢，也不能。”</p>

弘治皇帝百爪撓心，隨即，卻是搖頭苦笑。</p>

歐陽誌有自己堅持的一麵，催問下去，想來也不會有結果。</p>

這小子……真厚道啊。</p>

一個時辰之後，大軍啟程，浩浩蕩蕩，連綿不絕的軍馬，猶如長蛇，一路南下。</p>

……</p>

南昌府。</p>

紅穀灘這兒，堤壩已初具規模，此時是冬日，恰好是枯水期，正是修築堤壩的好時候。</p>

方繼藩在棚子裡，提筆，做著記錄，腳下，是一個炭盆，真的……好辛苦啊，哪怕是炭盆，竟也無法使自己身子暖和一些。</p>

方繼藩便抬頭，南昌的風，真大啊，宛如妖風，呼呼的響。</p>

沿著河道的灘地上，大量的土地開始開墾，朱厚照讓人掛起了旗幟，招徠流民，管你從前是做什麼的，即便是做賊，一概不論，來了這裡，便給你一份口糧，給你農具，乾活。</p>

這時候，飛球就有了大用場，楊彪和沈傲升空，沿著贛江一帶，用望遠鏡目測附近的土地，繪製出輿圖，這飛球升空，立即引來無數人的歡呼，飛球上，刷了漆，上書朱厚照的官名，字太多，一個飛球要裝不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