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卯時未至，天上，隻是翻出一縷魚肚白。</p>

這個時候……備車……去哪？</p>

“去西山，快，去西山，我要去拜見劉先生，我要去拜見劉先生。”</p>

他扯著嗓子。</p>

毫無一丁點平時的假裝斯文的慢條斯理，他紅著眼睛：“要快！”</p>

……</p>

一輛馬車，匆匆至西山。</p>

這裡的主人有些臭不要臉，除了西山本地人，其餘人……統統要買票才能進入。</p>

據說……廠衛幾乎要破產了。</p>

為了打探消息的需要，隨時關注西山的動態，廠衛時刻，要派出緹騎前來西山，畢竟太子在此，皇孫也在此，你可以不去向皇帝打小報告，但是這裡發生了事，你得知道。</p>

於是乎……</p>

這來來回回的門票……就是個無底洞哪。</p>

陳新不在乎，錢……是什麼東西？</p>

商賈也是人，既有貪婪和錙銖必較的一麵，可也又仗義疏財的一麵。</p>

到了西山書院外頭，陳新卻有些踟躕了。</p>

接著，他命人拿著名帖，前去拜訪。</p>

他下了車，焦灼的在外等待。</p>

看著這偌大的學府，這學府外頭，一個個牌坊，一個個匾額，那匾額上，寫著某某狀元，某某進士，他不禁顯得有些畏懼。</p>

這裡……幾乎形同於大明的至高學府，在這裡的人，都足以讓人生出敬畏之心。</p>

片刻之後，劉文善同樣一臉焦慮的出來。</p>

他還沒有收到名帖，不過時候不早，他得去翰林院當值去，因而，頭戴著翅帽，身上穿著欽賜麒麟衣。</p>

相比於其他的師兄弟，他的仕途，並不算好，現在，也不過是區區翰林修撰而已。</p>

自然，他並不在乎這些官位，他更喜歡待在學府裡。</p>

這位西山學府的劉師叔，是個素來低調的人。</p>

他踏出學府，見了一個奇怪的人團團的轉。</p>

而那人見有人出來，好奇的打量著劉文善。</p>

顯然，陳新並不認得劉文善。</p>

因而，雙方凝視了幾秒。</p>

突然，陳新鼓起勇氣：“在下想要請教，敢問，學中的劉文善劉先生……可在？”</p>

劉文善沉默了。</p>

看著對麵這錦衣華服之人，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就是。”</p>

三個字一出。</p>

劉文善開始覺得對麵這個人，精神有些不正常了。</p>

卻見陳新頓時熱淚盈眶，突然拜倒在地。</p>

劉文善一愣。</p>

啥意思？</p>

這是乾啥？</p>

“在下陳新，見過先生……”陳新哽咽：“先生大才，在下實是敬仰無比，特來拜見，還請先生勿怪在下唐突，實是在下，若不見先生一麵，實是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啊。”</p>

“……”劉文善有點懵。</p>

曆來……隻有自己的師兄弟們，才會被無數人所推崇。</p>

這是情有可原的。</p>

歐陽大師兄，那是大臣中的標榜人物，無數人都以他為楷模，上至君王，下至尋常的官員，對他的印象，都不壞。</p>

王守仁師弟，桃李滿天下，哪一個新學的生員，不對他五體投地。</p>

唐寅師兄，才情無雙，逼格滿滿，脾氣雖然也糟糕，可大家就喜歡這樣恃才傲物的小壞蛋，更何況，他平倭寇有功，光芒無人可以掩蓋。</p>

徐經師弟……額……好吧，徐師弟是慘了一點……又沒有音訊了，不知死活。</p>

而劉文善，曆來是小透明……之一。</p>

突然來了這麼個熱情的人，他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後退一步：“你……”</p>

“在下陳新，祖祖輩輩，都從事絲綢買賣，地位卑賤，賤名不足掛齒。昨夜，讀得劉先生一書，驚為天人，今日……特來拜見。”</p>

陳新聲音嘶啞，腦子裡，頓時又想起了，昨夜那國富論裡諸多的觀點，又是淚流滿麵了：“先生大才啊。在下……在下……嗚嗚嗚……”</p>

劉文善想了想，上前，將他攙扶起來。</p>

這種被人推崇的感覺……居然……挺爽。</p>

“不要多禮，不要多禮，來，有什麼話，到裡頭去說。”</p>

陳新驚詫的道：“這……不會打擾先生吧。”</p>

“無妨。”劉文善道：“本是要去當值的，不過……遲一些，也無不可。”他吩咐預備給他準備了車馬的馬夫：“你再等一些時候，我遲一些來。”</p>

凡事都有第一次……</p>

劉文善突然有一種小小的竊喜感覺。</p>

當然，他不敢表露出來，恩師教導的是，要低調，不要張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