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皺眉：“可是朕卻聽說，倭人好勇鬥狠，即便是一群下海的流浪武士，戰力也頗驚人，否則，東南不會令倭人為禍百年之久。水師當初剿倭大勝，是因為所剿的，不過是區區倭寇……可這一次，卻是這偌大的倭國，不可同日而語，朕……有點擔心。”</p>

唐寅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大明自建水師，重啟下西洋，不但操練了大量的水師人員，艦船日益增多，最緊要的是，讓無數的水師官兵，真正見識新的天地，陛下，海中的人，和陸上的人，是</p>

不同的。”</p>

弘治皇帝笑了：“不一樣？”</p>

“是。”唐寅道：“臣也不知該怎麼說，陛下隻有親眼見到，水師出海之後，他們所麵臨的險惡環境，方知他們的難處，能在這逆境之中求生，這樣的人，在臣看來，他們的好勇鬥狠，絕不在倭人之下，至於倭島上的倭人武士，雖也自稱勇悍，反而是更加不值一提了。”</p>

沒辦法解釋啊。</p>

唐寅哭笑不得。</p>

他總不能說那些嗷嗷叫的家夥們，窮了十八輩子，但凡有一點發財的希望，就個個不要命似得，什麼事都做的出來，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生死看淡，壓都壓不住吧。</p>

這是廟堂，是禦前，怎麼能說這等‘惡俗’的話呢，可唐寅臉皮比較薄，總不好意思，將其冠上忠勇，為國為民之類的詞，終究……是要臉的人啊。</p>

唐寅憋得難受。</p>

弘治皇帝還是聽得一知半解，卻看向方繼藩：“繼藩，你也有信心？”</p>

“陛下，唐寅說有，自然是有，兒臣負責過下西洋的事務……”</p>

方繼藩話說到一半，弘治皇帝便道：“既如此，那麼此事，就繼藩來負責吧，繼藩為正使，交涉倭國，唐寅為副。”</p>

弘治皇帝很果斷，既然朕不明白，你們兩個很明白，那麼……這事就交給你們了，反正朕不想再看到有倭寇的消息。</p>

弘治皇帝又道：“一年……朕給你們一年時間，一年之內，若還有倭寇肆虐，朕找你們。自然……若是海波平定，我大明百姓，再不受倭寇為禍，那麼……朕記你們大功。”</p>

“啊……”</p>

方繼藩沒想到，陛下變成了這個樣子。</p>

這怎麼聽著，像是承包到戶啊？</p>

方繼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踟躕著，不吭聲。</p>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怎麼，你有什麼難處？”</p>

方繼藩咳嗽：“陛下，若是事情辦不好，陛下找兒臣的麻煩，兒臣能夠理解。可是兒臣不太理解，若是海波平定了，這大功……是什麼意思？陛下不要誤會，兒臣是個誌趣高雅的人，並不會將什麼功勞，什麼賞賜，方才心上。隻是……兒臣的門生唐寅，他可能比較粗俗，難有兒臣這般的情操，兒臣作為他的恩師，一直將他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一般看待，是以，兒臣就想問問，這功……怎麼賞？”</p>

唐寅：“……”</p>

這一次……是真學聰明了。</p>

自打上一次又賜了方繼藩三百萬金之後，方繼藩便算是看透了，還是將話攤開來說比較痛快，不然總是賞賜幾百萬的金，太紮心。</p>

這簡直就是侮辱智商，是把自己的人格，按在地上摩擦啊。</p>

弘治皇帝臉色微微一變。</p>

“論功行賞，朕會虧待你們嗎？”弘治皇帝氣不打一處來：“你將唐寅當做自己的兒子，朕亦將你當做兒子一般看待，唐寅論起來，便是朕的親孫，朕會對自己的子孫……如此薄待？你說的這是什麼話？”</p>

唐寅：“……”</p>

劉健咳嗽：“這個，這個，陛下息怒。”</p>

弘治皇帝餘怒未消：“朕……朕自當會有重賞，一年之內，解決倭患，這便是大功，朕何時虧待過你們，尤其是你……你是朕的女婿，朕平日的賞賜，還不夠多嗎？”</p>

方繼藩沒想到……會捅馬蜂窩，一時也不知該說點啥，於是不斷給唐寅使眼色，意思是，陛下震怒了，還不趕緊，給為師擋刀。</p>

唐寅：“……”</p>

弘治皇帝氣咻咻道：“真是豈有此理，怎麼，你不敢說話了？還有……唐卿家，你恩師這些混賬的話，你也是這般想的？”</p>

唐寅：“……”</p>

弘治皇帝道：“朕讓你說！”</p>

“是的！臣就是這樣想的，臣是個粗鄙的人，如恩師所言，貪圖名利，希望陛下能夠重賞恩師和微臣，微臣真是罪該萬死！”唐寅眼睛都紅了。</p>

這口鍋，他得背。</p>

“……”</p>

奉天殿裡的氣氛，格外的尷尬起來。</p>

弘治皇帝怪異的看了唐寅一眼，突然氣消了，籲了口氣：“噢，朕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