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張鶴齡的智商，怎麼會察覺到不對勁。</p>

尤其是看陛下親昵的把住方繼藩的時候，他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p>

咋？</p>

卻見弘治皇帝眉飛色舞。</p>

方繼藩那一句，兒臣差不多已經忘了，真是神來之筆啊。</p>

差不多忘了，謙虛，真是謙虛了。</p>

如此大功，他沒有急於表現，而是遺忘了。</p>

如此深遠的謀慮和布局，已經顯示出方繼藩乃是謀定而後動，這樣聰明的人，會忘嗎？</p>

當然不會！</p>

真相隻有一個！</p>

那便是方繼藩是個虛懷若穀，人格高尚，且不貪功之人。</p>

像這樣的人，在弘治朝已經不多了啊。</p>

弘治皇帝繼續深深的凝望著方繼藩，許多話，如鯁在喉，他不由道：“這麼大的事，你竟忘了？”</p>

“這個……”方繼藩一臉扭捏：“兒臣……兒臣近來記性不好，這畢竟隻是區區小事，兒臣……呀，兒臣腦殼有些疼。”</p>

“哈哈哈哈……”</p>

弘治皇帝大笑。</p>

腦殼疼……這小子，又開始裝神弄鬼了，什麼時候腦殼不疼，偏偏這個時候。</p>

這家夥，沒想到……居然如此忠厚老實，有了好處，彆人如豺狗一般的上前撕咬，他倒好，仿佛還害怕有大功似得。</p>

弘治皇帝心裡既是欣慰，又是感動。</p>

不愧是方家之後，是朕的女婿啊。</p>

他拉著方繼藩，左右四顧，驕傲無比：“朕原以為，平倭之首功，乃壽寧侯和建昌伯，如今看來，原來竟是朕之駙馬都尉，駙馬都尉居功而不自傲，堪稱人臣楷模，朕有此婿，足慰平身。”</p>

哪怕是此時再嫌棄方繼藩的百官，在這一刻，竟也肅然起敬起來。</p>

這不正是聖人所提倡的美德嗎？</p>

拋開方繼藩這個人的本身，就事論事而言，這家夥，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早年就定下平倭之策，可謂是功勳卓著，事後不聲張，若非張家兄弟良心發現，隻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深藏功與名，陛下說他乃是人臣典範，還真一點都沒有錯。</p>

眾臣紛紛道：“方都尉居大功，而謙虛如此，臣等欽佩。”</p>

他們是服氣的。</p>

王守仁更是熱淚盈眶，恩師……深不可測啊。</p>

無數個日夜裡，王守仁雖然很欽佩恩師，可總覺得恩師的品格，有點怪怪的，作為一個大夫子，怎麼總是日上三竿才起來，成日就是粗鄙之語，王守仁有這樣的懷疑，是因為作為一個開宗立派的人，本身就對權威，總是會有所懷疑，正因為永遠對於權威抱有懷疑的態度，他才創出了屬於自己的學說。</p>

可是……今日……真相水落石出，一切的疑竇，豁然開朗。</p>

恩師這是低調啊，所有的懶惰、粗鄙之語，還有動輒氣急敗壞的怒吼，掩藏這之下的，是一顆視功名利祿於浮雲的不爭之心，這才是人世間最大的美德，而那種種不好的表麵，更像是魏晉之時，那些離經叛道的名士，所表現出來的自汙之舉而已。</p>

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其品德，其學問，堪稱萬世師表也。</p>

唐寅等人，更是一臉欣慰，露出了驕傲之色，他們就知道，恩師絕不是那等表麵上那般粗鄙之人……</p>

朱厚照隻有瞠目結舌，這時候……他已佩服極了，心裡想說，自己對於老方，是不是有所誤會。</p>

弘治皇帝欣慰的眼淚珠子都要掉下來，舉著方繼藩的手，方繼藩微笑，可能……自己當初，真的給了張家兄弟錦囊吧，畢竟自己貴人多忘事，得了腦疾，就是麻煩啊，總是丟三落四的，連這麼重要的事，竟都忘了。</p>

弘治皇帝道：“自太祖高皇帝以降，倭寇肆虐，殺吾民，淫其妻女，掠其財貨，恃朕仁厚，稍加遷就，這些賊子，便負其凶橫，變本加厲。朝廷柔服遠人，本欲以和為貴，不滋生事端，以恪守德被四海之初衷，可其不知悔改，日甚一日，朕……仁至儘矣。方卿家，為國籌謀，嘔心瀝血，思朕之所思，念朕之所念，憂朕之所憂，早年便定下謀略，使環球之舟師，以襲賊巢，出其不意，以誅不臣，如此智計，歎為觀止。其人人品貴重，擅謙虛自省，不計功勳，更為天下人所欽佩，其忠厚若此，朕歎為觀止。”</p>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百官們紛紛道。</p>

弘治皇帝背著手，欣慰的看了方繼藩一眼：“繼藩，辛苦你了。”</p>

方繼藩搖頭：“兒臣之辛苦，不及陛下之萬一，兒臣能為陛下分憂，不過是因為陛下言傳身教之故，這是兒臣向陛下學習的結果，兒臣……萬死，尺寸之功，不足掛齒。”</p>

呼……</p>

弘治皇帝激動的臉色通紅。</p>

說的也有道理啊。</p>

當初方繼藩遊手好閒，名聲並不好，可現在……他變了。這是什麼緣故呢？難道真是朕言傳身教的結果，一下子，弘治皇帝覺得自己和方繼藩的身影，都變得格外高大起來。</p>

“朕說過，此安民抗倭之大功，朕</p>

絕不吝嗇賞賜，朕欲加繼藩為國公，諸卿以為如何？”</p>

“嗡嗡……”</p>

滿朝文武，又都嘩然。</p>

方繼藩此前，就已破格封侯，作為駙馬都尉，這是極少見的情況。</p>

他的父親，已經加為國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