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方繼藩臉色極不好看。</p>

弘治皇帝不禁皺眉：“怎麼，有什麼問題？”</p>

“陛下該看看眼科。”方繼藩道。</p>

弘治皇帝眉頭皺的更深：“什麼意思？”</p>

“要不，先看看禦醫吧。”方繼藩支支吾吾。</p>

大明的禦醫，就是一個坑。</p>

怎麼說呢。</p>

還是太祖高皇帝惹的禍。</p>

這宮裡的禦醫，居然是……是世襲的。</p>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禦醫，他們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太祖高皇帝時期。</p>

父傳子、子傳孫。</p>

子子孫孫，無窮儘也。</p>

起初的時候，還好。</p>

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時期，是第一代禦醫，那時候，技藝水平還是很高的。</p>

不過此後……就越發的良莠不齊了。</p>

曆史上，數代皇帝早亡，此後到了嘉靖皇帝登基，彆看嘉靖皇帝喜歡瞎折騰，生兒子厲害，私生活肯定不檢點，還喜歡煉丹，吃那丹藥，反觀是弘治皇帝，吃喝嫖賭，樣樣都沒有，潔身自好。至於正德皇帝，喜好練武，按理，怎麼也該比嘉靖皇帝這人渣要強的多。</p>

偏偏……嘉靖皇帝出奇的高壽。後世分析原因，眾說紛紜，不過方繼藩上一世琢磨明史，覺得有可能，和嘉靖皇帝征辟了宮外的名醫，改革了禦醫製度有關，譬如大名鼎鼎的李時珍，就曾在這個時期內，征辟入宮。</p>

弘治皇帝預感到了什麼，厲聲道：“說正經的。”</p>

方繼藩苦笑道：“陛下，此乃重瞳。”</p>

重瞳……</p>

弘治皇帝一聽，竟是笑了：“朕可不信這些，你方繼藩何時，竟也學會報‘祥瑞’的手段了？”</p>

方繼藩：“……”</p>

封建迷信很害人啊。</p>

後世很多人研究特出，所謂的重瞳，就是古代的白內障。可偏偏，這重瞳往往在古人們看來，乃是異相、吉相，象征著吉利和富貴，甚至認為這是帝王的象征。</p>

碰到這麼一群逗比玩意，方繼藩能說啥？</p>

他勉強笑了笑：“不，兒臣說錯了，這是白內障。慢慢的，陛下的眼睛，會越來越看不清，直至失明。”</p>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如此嗎？”</p>

方繼藩苦著臉，點點頭。</p>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默。</p>

一旦失明，對於他而言，不啻是滅頂之災，若是天子視不見物，那麼如何治理天下呢。</p>

弘治皇帝道：“要等到何時？”</p>

方繼藩想了想：“或許……快了。”</p>

病情，已經有些嚴重了。</p>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朕知道了，好啦，朕明日召禦醫們看看。”</p>

見弘治皇帝心事重重，方繼藩知道，陛下頗有幾分諱疾忌醫。</p>

方繼藩便拱手：“兒臣告辭。”</p>

他滿腹心事。</p>

身邊一個如此親近的人，居然……想到他再看不到自己英俊的臉，方繼藩就心肝兒疼。</p>

這等心情，隻有年紀越大，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漸漸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才會慢慢的理解。</p>

方繼藩出了大明宮，外頭早有七八個護衛，在候著他，車駕已經準備好了，方繼藩預備上車。</p>

卻在此時，一個翰林恰好入宮。</p>

此人側目看了方繼藩一眼，麵露不喜之色。</p>

自打上一次吳彥被科學院狠狠揍了一頓，雖然世界清淨了，可這些翰林們看到方繼藩的表情，總是怪怪的。</p>

方繼藩預備要登車，卻不知何故，那馬兒有些受驚，發出嘶鳴，不安分的想要走動，護衛有些拉不動它，於是拉著的馬車也便搖搖晃晃起來。</p>

方繼藩本來心情就糟糕，這時怒了，尋不到發泄，狠狠踹一腳車廂，痛罵道：“狗一樣的東西，遲早宰了這馬去熬湯，將你這車廂拆了當柴燒！”</p>

護衛們噤若寒蟬，他們不知公爺何故生這麼大的氣。</p>

馬兒便更加不安，被護衛死死的拉住。</p>

那翰林便禁不住偷笑竊喜，仿佛瞧熱鬨似得。</p>

方繼藩聽他失笑，不禁惱怒：“你瞅啥？”</p>

翰林：“……”</p>

方繼藩本不想繼續理他。</p>

這翰林卻也起了幾分性子，他凜然正氣道：“齊國公猖狂如此，豈不知道路以目嗎？”</p>

方繼藩叉著手，冷笑：“道你大爺。”</p>

“你……你……你辱我家人，我……我……”這翰林怒氣衝衝，一副要將方繼藩生吞活剝的模樣。</p>

方繼藩抱著手，冷笑：“怎麼樣，你不服氣？你區區一個翰林，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有本事，就一個人打我們八個呀。”</p>

翰林昂首，本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