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到了宮中。</p>

此時，弘治皇帝並不在奉天殿，而是在乾寧宮。</p>

乾寧宮裡，張皇後隻得回避。</p>

因為在此刻，興王朱祐杬，內閣大學士劉健、謝遷、李東陽，各部尚書王鼇、馬文升、張升人等，以及內宮十二監掌印太監，翰林院大學士沈文，以及英國公張懋，還有定國公人等。</p>

眾人憂心忡忡，皺起眉來。</p>

陛下坐在榻上，眼裡竟是乳白，看著甚是嚇人。</p>

禦醫院醫正劉芳戰戰兢兢的取了藥上前：“陛下，該進藥了。”</p>

弘治皇帝被人攙扶著坐起，歎口氣：“卿一直說清肝明目，就可藥到病除，可朕的病情，卻是愈發嚴重，而今，非但沒有緩解，反而……”</p>

劉芳不知該咋說才好。</p>

醫書上確實是這麼說的。</p>

弘治皇帝覺得悲哀。</p>

作為天子，眼睛瞎了，那麼，這和廢人有什麼關係。</p>

這半個多月以來，他幾乎已經無法觀看奏疏，在這黑暗的世界，給了他一種恐怖的感覺。</p>

仿佛……世界與他隔絕了。</p>

數十年如一日的勤政，現在突然再也處置不了國家大事，這使他極焦慮起來。</p>

由一個小宦官端上了劉芳進獻的藥。</p>

這藥遠遠的便可聞到一股清涼之氣，有金銀花，有薄荷。</p>

弘治皇帝接過了藥碗，正待要喝下。</p>

此時，蕭敬匆匆進來：“陛下，太子殿下和齊國公來了。”</p>

弘治皇帝一愣，放下了藥碗，他耳朵側起來，傾聽。</p>

便聽到了匆匆的腳步聲。</p>

“兒臣見過父皇。”</p>

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弘治皇帝心裡一暖。</p>

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一個女婿啊。</p>

他張著眼，眼裡露出可怕的乳白，卻是露出了微笑：“啊，你們可算是來了，朕等候你們多時啦……”</p>

朱厚照看著父皇，心裡有點小小的難受，便膝行上前：“父皇的病，竟嚴重到了這等地步嗎？”</p>

弘治皇帝伸出手，朱厚照主動將手伸過去，父子二人牽住了手，弘治皇帝才道：“這幾日，你們二人，都在治眼疾，是嗎？”</p>

“是的，父皇。”朱厚照道：“兒臣……”</p>

弘治皇帝卻是感慨：“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朕的兒子，是有孝心的人，厚照啊，朕平時，皇天在上，列祖列宗也在上，當初，朕克繼大統，承祖宗基業，這二十多年來，可謂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愧對列祖列宗，對不住天下的臣民百姓。而如今，朕的眼疾，日益沉重，你是朕的兒子，是朕的血脈，父子連心，這國家大事，朕是處置不了了，現在……這大任，也該到你的肩頭了，朕對你……”</p>

朱厚照忙道：“父皇，兒臣隻恐處置不來。”</p>

弘治皇帝苦笑：“平時，不都是自以為是的嗎？怎麼今日，卻是膽怯了。這世上，沒有什麼難事，隻需勤勉就是了，在這裡的，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今日召他們來，是希望他們能像輔佐朕一樣，儘心的輔佐你。”</p>

劉健等人，悲從心起，雖非是生離死彆，可想到陛下如此，紛紛眼圈紅了，拜倒：“陛下……”</p>

弘治皇帝擺擺手，阻止他們說下去：“旨意，擬好了吧？”</p>

另一邊，翰林院大學士沈文還在揮毫潑墨，沈文道：“陛下，請稍等老臣片刻。”</p>

朱厚照咳嗽一聲，這一次倒是不必偷偷摸摸的回頭去看方繼藩了，而是大張旗鼓的給方繼藩使了個眼色。</p>

方繼藩便道：“陛下聖明哪。”</p>

朱厚照心裡怒了，本宮讓你乾點正經事，你又來喊聖明了。</p>

指望不上方繼藩，朱厚照便笑道：“父皇，其實兒臣此次入宮，是在醫學院……”</p>

“是那什麼金針刺眼術是嗎？”弘治皇帝微笑，果然，什麼事都逃不過他，弘治皇帝道：“朕老了，可經不起折騰……何況，禦醫院說朕是肝火太盛的緣故……”</p>

肝火太盛，弘治皇帝對於這個診斷，可謂是深信不疑，不為彆的，他相信這個。</p>

朱厚照道：“兒臣所帶來的，就是這清肝明目的藥，這是西山醫學院研發的，特來獻給父皇。”</p>

說著，他朝蕭敬使了個眼色。</p>

蕭敬取出太子讓他隨身拎著的食盒，打開，果然，一股藥香傳來。</p>

弘治皇帝聽罷，也是一愣。</p>

對呀，西山醫學院，想不到也對清肝明目有心得。</p>

這太子，果真是有孝心。</p>

他笑吟吟的道：“倒是難為了你。”</p>

朱厚照道：“兒臣先喝一口，試試藥，若是沒有問題，父皇趕緊吃藥，這藥的藥效，保管比太醫院的要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