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時辰過去。</p>

弘治皇帝已是腹中空空，蕭敬非常識趣的取來了茶點。</p>

弘治皇帝道：“不妨如此，先停一停，大家先進用一些吃食吧。”</p>

“不必了。”這書吏低著頭，可能是過於鑽心，他沒有抬頭看弘治皇帝一眼，目光還落在各種的報表上，他如癡如醉的道：“快算完了。”</p>

快……算……完……了！</p>

弘治皇帝本是端起了茶盞，卻又將茶盞放下。</p>

這……怎麼可能。</p>

方繼藩則在一旁站著，偷樂。</p>

果然，方小藩還是開竅的，自己當初沒白啟發她呀。</p>

報表這玩意，在後世人眼裡，看著容易，沒什麼技術含量，可事實上，這玩意在這個世上，絕對屬於統計學的大殺器。</p>

這形同於，用原始燒火棍的人，遇到了手持ak47的殺手，其結果……</p>

方繼藩為孫曉默哀。</p>

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想起，弄出報表來呢？</p>

若有報表，所提高的效率，無論是對於朝廷還是作坊而言，都是神器一般的級彆啊。</p>

就在此時，書吏站了起來，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陛下，已經折算出來了。”</p>

坐在一旁的孫曉：“……”</p>

他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陰沉著臉，自己是體麵人啊，而且還是錢糧主事，三個人欺負一個書吏，已是勝之不武，這……怎麼可能呢？</p>

他不禁道：“陛下，這絕無可能，定是他事先就知道了數目，臣敢用頭頂上的烏紗來擔保，短短三個時辰不到，可以算出數目，若是能算出，戶部何須這麼多書吏？”</p>

敢情我們是吃乾飯的？</p>

弘治皇帝也震驚了。</p>

他豁然而起：“來，將數目取來。”</p>

書吏不敢怠慢，起身，他方才被孫曉一通喝罵，不敢還嘴，畢竟自己身份卑微。</p>

他撿起了案牘上十幾張報表，隨即，呈送到了弘治皇帝手裡。</p>

這……是什麼。</p>

看著手上白紙上的一個個方格，方格裡，一個個的數目。</p>

方繼藩此時忍不住道：“陛下，臣來教你怎麼看。”</p>

他上前，弘治皇帝便將報表攤在案牘上，方繼藩趴著，將每一個對應的數字，又開始和弘治皇帝講解不同坐標軸對應數字之間的關係。</p>

“陛下，您看，這一張報表，乃是江西布政使司的錢糧入庫情況，一月的數字在此，二月……在其下一個格子，三月……”</p>

“還有這裡，這最下一行，x軸裡不是寫的明明白白嗎，這裡寫了年度二字，這便是十二個月來，所有錢糧數目的總額。而其後的格子，對應的數目，乃是環比，你看，二月是九萬三千擔，一月則為七萬四千擔，可惜……因為沒有上一年的數據，所以你看，y軸這裡，有一行，寫著的乃是同比，這兒是空著的。這環比的數字，則是……”</p>

弘治皇帝不懂x、y。</p>

事實上，方繼藩也有點急，才將xy軸直接從後世拿來化用。早知如此，可以另取一個讓人更容易理解的名詞。</p>

不過……這並不要緊。</p>

重要的是，自己的手在此不斷的筆畫，而這報表，其實本身就是極容易讓人看懂的東西。</p>

很快，弘治皇帝就了解其意了。</p>

一個個數目，在他理解之後，直觀無比，可謂是一目了然。</p>

弘治皇帝道：“為何，算的會比從前快。”</p>

“很簡單，以往的計數，都是一點點的算，數據十分龐大。可這報表，則是先將事先準備好的數目，填進去，此後，再根據不同數目利用幾種公式來計算，不必一點點的加減。”</p>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p>

他取了錢糧的報表。</p>

看著每個月份的數目。</p>

而每個月份之後，又有環比數目，每個月份的漲跌，我一目了然，弘治皇帝看得竟是有些癡了。</p>

這玩意……朕看懂了啊。</p>

不隻如此，而且……極有意思。</p>

他取出第二份的報表，是其他的損耗數目……</p>

自己根本不必從那厚厚的一遝數目裡，去尋找自己想要找到的數目，而隻需要眼睛一掃，則對應的數目，便出現在自己的眼簾。</p>

這……還不並不是最重要。</p>

最重要的是……</p>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p>

以往看數目，是看了後頭，忘了前頭，很難有深刻的印象。</p>

而這報表，簡直就好像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p>

就比如這個環比，二月比一月新增了一點二五成。</p>

從前的時候，這個數目，看過之後也就看過了。</p>

可現在，看著這報表裡的增長率，弘治皇帝下意識的會想，為何二月會比一月有這樣的增長。</p>

治國平天下，不就是越簡單、越明了，越好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