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一陣痛罵。</p>

那洪燕本以為自己為國為民，陛下定會欣賞。</p>

誰料為了一個方繼藩，竟是將自己罵的狗血淋頭。</p>

洪燕道：“隻是……”</p>

“不必隻是了！”弘治皇帝斷然道：“方家闔族上下，遷居黃金洲，你卻在此，語帶譏諷，怎麼，莫非在你眼裡，這方家上上下下人等，都是不甘心情願，都是被方繼藩所逼迫。”</p>

“這……陛下……臣……”</p>

“那麼，他們不去，卿家便去吧，傳旨，山西道禦史洪燕，為國儘忠，鞠躬儘瘁，甘為表率，命其闔族遷居至黃金洲，遂其報國的心願。”</p>

洪燕：“……”</p>

他腦子裡還在想著，怎麼用措辭來說動陛下呢。</p>

可聽到了這裡，他懵了。</p>

整個人，打了個冷顫。</p>

不是開玩笑吧？</p>

我是禦史啊，專門負責提出建言和批評的。</p>

闔族都去？</p>

洪燕嚇得臉色慘然：“臣……臣……”</p>

“怎麼，卿家讀的乃是聖賢書，自幼，便自天地君親師的道理，為君父分憂，不辭勞苦，這不是聖人說的話嗎？現在朕隻讓卿家遷居，又沒有讓卿家去死，卿家何以如此惶惶？”</p>

洪燕突然哀聲道：“陛下，陛下啊，請陛下容臣解釋，臣乃是禦史……”</p>

“這就更好了。”弘治皇帝歎了口氣：“你方才所言的，朕已知道了，方繼藩年紀還輕，腦子又不好，經常犯渾，將來，他要就藩魯國，若是沒有人在一旁，看著他，朕還真不放心，這家夥十惡不赦，說不準，他犯了渾，要謀反呢？很好，有卿家在，朕就可以放心了，朕敕卿為魯國道禦史，帶著你的族人，去黃金洲，專門給朕盯著方家人，以後要告禦狀，也方便一些。朕選賢用能，觀這百官之中，隻有卿家膽子最大，也最能不畏強暴，仗義執言，倘若是彆人，朕還真不放心，隻擔心，他們和方繼藩蛇鼠一窩，而以卿之風骨，卻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到時，你隨方氏族人之船，一道登船，及早赴任！”</p>

洪燕哭了，眼淚啪啪啪的落下，含著淚眼：“陛下，陛下……不能啊，老臣身體不好，老臣……家中父母……身子骨也不好，老臣……”</p>

弘治皇帝微笑：“你看，方繼藩的父親，就在黃金洲，可並沒有叫委屈。方繼藩這麼多的族人，這方繼藩也沒有說，他們身子不好，而是欣然願族人前往，汝之骨肉族人，會貪生怕死，難道方氏一門，不曉得貪生怕死嗎？且去！”</p>

一揮手，直接讓這洪燕滾蛋。</p>

弘治皇帝憤恨難平。</p>

此次分封，方繼藩出力最多，好處落於人後，危險他衝在最前，認個親，怎麼了？</p>

弘治皇帝本是個從善如流之人，從前哪怕是禦史的話，惹來他的反感，他也不過是一笑置之，並不加罪。</p>

可今日，想到方繼藩這麼老實的人，還受這些禦史的委屈，念及方繼藩的種種好處，便怒從心起。</p>

洪燕被人拉走了。</p>

哭著走的。</p>

劉健等人，個個默不作聲。</p>

這人傻不傻啊。</p>

雖然大家覺得，方繼藩這狗東西是個天坑，這真是逮著姓方的人都坑，這狗東西，他還算是人嗎？</p>

可是……</p>

看不慣，不代表要做出頭鳥。</p>

分封乃是國策，方家人丁單薄，這樣做，雖是不厚道，可也說的過去。</p>

大家見你洪燕出了頭，於是大家推你一把，這勸諫要是成了，自是好事，沒成……於自己也沒什麼損失。</p>

所以，現在陛下的態度已不言自明，大家自是個個木樁子一般。</p>

弘治皇帝坐下，歎口氣：“國難思良將，家貧思賢……妻……”</p>

弘治皇帝說到此處，左右看了一眼一旁的宦官，而後又補充一句：“朕雖有賢妻，卻憂慮身邊竟無良才。繼藩這樣老實的人，朕已嫌薄待了他，洪燕卻在此以直取名，實是可恨。諸卿，對此，以為如何？”</p>

沉默了片刻。</p>

大家稀稀落落的道：“陛下聖明。”</p>

弘治皇帝頷首：“這就是了。”</p>

弘治皇帝扶了自己的額：“這幾日，朕本就身子偶有不適，前些日子，染了風寒，可近來，諸事又是不順……”說著，他擺了擺手：“都退下吧。”</p>

劉健等人見弘治皇帝臉色極差，劉健忙道：“陛下，還是看看禦醫為好。”</p>

“已是看過了。”弘治皇帝點頭：“想來是無恙的，過一些日子，便可好了。卿等退下吧。”</p>

……</p>

三日之後，一道正式的旨意出來。</p>

禦史洪燕，帶領三族之人，即刻往黃金洲。</p>

洪燕已是想死了。</p>

旨意剛剛送到，接著，便有人來拜訪。</p>

一看名敕，赫然是齊國公方繼藩。</p>

洪燕頓時嚇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