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去看看。”</p>

朱厚照打了個趔趄，便到了一邊，弘治皇帝擦身而過，身後，劉健人等，也與他才擦身而過。</p>

方繼藩站在一旁，禁不住拍一拍朱厚照的肩，表示了同情和理解。</p>

朱厚照甩甩頭，一副憤世嫉俗，又帶著不屑於顧的樣子，便對方繼藩道：“老方，你是親眼所見吧，方才的過程，凶險到了何處，這手術的難點……”</p>

方繼藩一溜煙，也跟著進入了蠶室裡。</p>

……</p>

蠶室之中，劉傑仰躺在榻上。</p>

蘇月等人，還來不及給他穿衣。</p>

給他打了一針，而後，換上了輸液。</p>

見了弘治皇帝進來，蘇月忙是行禮。</p>

弘治皇帝揮揮手，蘇月便悄然的退到了一邊。</p>

劉健率先的到了榻前，而後，已是熱淚盈眶。</p>

他已經分辨不出，這是不是自己兒子了。</p>

因為這張臉，除了病容，也黝黑了不少。</p>

他努力的辨認著五官，才勉強看出，這是自己的兒子。</p>

現在的劉傑，就這麼躺著，除了包紮好的心口位置，那包紮熬的紗布上，還是被血給滲透了。</p>

身體的其他位置，腹部、四肢、是一道道的疤痕，這些疤痕奇形怪狀，身上，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p>

弘治皇帝震撼了。</p>

他沒見過，一個人的身上，竟會有如此多的傷疤。</p>

隻是肉眼看著，都讓人頭皮發麻。</p>

幾乎可以想象，一個讀書人，不，一個大明朝登科的狀元郎，本為翰林清流，有著大好前程的年輕人，卻是前往那黃金洲，這其中，遭遇了多少艱難險阻，更可以想象，這個過程之中，又有多少次命懸一線。</p>

弘治皇帝下意識的手伸上去，手掌摩挲著劉傑腹部的一塊疤痕，這裡，明顯是刀傷的痕跡，一個長條的傷痕，足有尺長，這結起來的隆起的疤痕，可以想象當初，這一刀下去，人的身體，承受何等的疼痛。</p>

弘治皇帝垂頭，一旁是鐵盤，鐵盤上，是從劉傑身體裡取出來的彈片，大小不一。</p>

“這些……一直留在他的身體裡？”他看向蘇月。</p>

蘇月點頭：“是，這是劉學兄命不該絕，按理而言，早就一命嗚呼了，誰曾想到，竟……竟……”</p>

蘇月說到此處，眼眶也有點泛紅。</p>

相比於劉學兄，自己雖也拜在方繼藩門下，每日搜腸刮肚的研究醫理，卻實在是太幸福了啊。</p>

弘治皇帝吸了口氣。</p>

他頭皮發麻。</p>

每一道疤痕，都是一個故事，裡頭想來都有一個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記憶，這劉傑投筆從戎，起初走的時候，讓人覺得不可理喻，覺得他是耍小性子，被方繼藩給糊弄了。</p>

可現在……</p>

弘治皇帝再不敢用這樣的心思，去揣度劉傑的居心了。</p>

弘治皇帝不禁淚水漣漣起來。</p>

或許是人老了吧，難免多愁善感。</p>

他不禁歎道：“這才是棟梁，是壯士啊，朕讀史，觀曆代英豪，無人可以與之比擬。”</p>

劉健在旁，卻已是泣不成聲。</p>

身後的諸臣，一個個羨慕沉默。</p>

他們隻有佩服。</p>

之所以欽佩，是因為自己做不到劉傑這般。</p>

弘治皇帝又感慨：“劉卿家，你生了一個好兒子，繼藩，教授出了一個好弟子。”</p>

劉健隻是哭，方才還哭的驚天動地，現在卻隻剩下無聲哽咽。</p>

弘治皇帝看向蘇月：“他何時可以醒來。”</p>

蘇月忙道：“若是不出意外，這一兩個時辰，便可恢複意識，臣等已經用了藥，尤其是青黴素，否則，這麼大的手術，他根本扛不過去，若是他身上的彈片儘頭除儘的話，恢複的會更快一些，不過……卻需好好的修養一些日子。”</p>

“好好的調養。”弘治皇帝握緊了手，隨即又鬆開：“朕要他活著，無論如何，也要活著，要不惜一切辦法。”</p>

“學生……遵旨！”蘇月鄭重其事的行了一個禮：“學生一定讓他活著。”</p>

弘治皇帝接著將目光放在了劉健身上，朝劉健道：“來人，給劉卿家搬一個椅子來。朕和劉卿家在此，專候劉傑醒來！”</p>

蕭敬一臉平靜的看著劉傑，雖然他的心思淡了，可看到劉傑，心裡還是震撼。</p>

尤其是那身上數不清的傷疤，讓他生出一個念頭，方繼藩那狗東西……真是喪心病狂，怎麼就有這麼多人，上他的當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