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心裡有著憋屈，幽怨的道：“陛下……兒臣也沒想到，兒臣如此為國為民，卻遭人如此記恨，怎麼到頭來，咱們大明的臣子和士人們，個個要吃兒臣的肉，寢兒臣的皮，兒臣……”</p>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拍拍方繼藩的肩：“商鞅、王安石這些人，儘都如此。”</p>

……</p>

弘治皇帝走了。</p>

浩浩蕩蕩的人馬，隨即自南通州出發，沿著水路，一路北行。</p>

方繼藩、王守仁、王廣留了下來。</p>

曾建文自是求之不得，他很想在齊國公的麵前好好表現，非要讓方繼藩在知州衙門廨舍住下。</p>

方繼藩不肯，這衙門裡對他而言，可不是人住的地方。</p>

於是曾建文隻好尋了一個南通州的大富商，此人叫趙多錢，在這南通州有一處雕梁畫棟的大宅子，趙多錢聽說是齊國公要住，激動得不得了，感覺自己的祖墳冒了青煙，忙讓人將後院布置了，請方繼藩等人搬進去。</p>

趙多錢每日陪在方繼藩的左右，小心翼翼的供奉著，就差當方繼藩是祖宗了。</p>

方繼藩對此，似乎也不覺得意外，口裡跟他說客氣啦，客氣啦，我怎麼好意思……身體卻很實誠，心安理得的住下了。</p>

京裡鬨得這麼厲害，陛下暫時不肯讓自己回京，固然是怕火上澆油，另一層意思，估摸著也是想讓自己打探江南的實情吧。</p>

方繼藩卻每日都隻是閒住著，對於廢除八股的事，已是不上心了。哪怕是王守仁擬定新的章程，他也不去過問。</p>

到了傍晚，方繼藩便要出去走走，去運河那裡閒轉悠。</p>

這是趙多錢難得在旁鞍前馬後的時候，因而次次都要尾隨，說起他的宅子時，他便眉飛色舞，這宅子置辦下來，花費了他不少的銀子，他打算子子孫孫的傳下去。</p>

方繼藩懶得聽他說他這寶貝宅子的好處。</p>

王守仁則乖乖尾隨著方繼藩的身側，卻依舊不發一言。</p>

那王廣很糾結，廢除八股，他是不情願的，可無奈他現在落在方繼藩的手裡，更可怕的是，他這一路打量方繼藩，怎麼看，怎麼都覺得這個家夥就是個大奸賊，沒跑了。自己一世英明，難道要喪在他的手裡？</p>

他不甘心，琢磨了幾天之後，終於打好了腹稿。</p>

趁著今日柔美夜色，沿著河堤散步的功夫，王廣終於下定決心道：“齊國公，您有沒有想過，一旦廢除八股，齊國公將成為眾矢之的？”</p>

“滾開。”方繼藩依舊沒打算對他有半點客氣，直接罵道：“與你何乾？”</p>

王廣：“……”</p>

說實話……這要不是大奸大惡之徒，王廣敢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p>

好在已習慣了方繼藩的罵罵咧咧，王廣深吸一口氣，他決定心平氣和：“齊國公，下官這是為了您考慮啊，所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齊國公何必要自尋煩惱呢，這天下的儒生，還有朝中諸公，會放任齊國公如此嗎？此事關係太重大了，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複，齊國公……”</p>

嗯，說得很苦口婆心。</p>

方繼藩背著手，卻是看向趙多錢：“老趙，繼續說一說你的宅子，彆急，咱們一邊往回走，一邊說。”</p>

嗯，很直接的漠視。</p>

王廣：“……”</p>

趙多錢打起精神：“小人這個宅子啊，就不說占地啦，這些說了，公爺怕也膩了，單說小人也是一個高雅的人……”</p>

說著，趙多錢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嚴肅的道：“小人愛藏古玩，這幾年來搜羅來的古玩，十幾個博古架子都裝不下。小人不愛俗物，隻喜那些……”</p>

他說到此處。</p>

眾人已徐徐步行到了宅子不遠。</p>

卻突然發現，這黑暗的天穹上，竟是通紅了半邊。</p>

王守仁錯愕的抬頭。</p>

卻見遠處，燃起了熊熊大火。</p>

那大火……借著風勢，熊熊的燃燒，似乎不可阻擋一般。</p>

“呀，起火了。”</p>

“好像是我們住的宅院起了火！”王廣吃驚的看著起火的方位，打了個寒顫。</p>

方繼藩頓時痛心疾首：“我的宅子啊，是誰燒我宅子……我花了這麼多銀子……不對……”方繼藩一愣，慢慢的情緒平緩下來：“這好像不是我的宅子。”</p>

身後……</p>

趙多錢突然癱倒在地，發出了嚎叫，拚命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發出了咆哮：“我的宅子啊，我的宅子啊！”</p>

王守仁皺眉……</p>

火勢突然如此之大……這……是有人……謀刺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