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治皇帝看來，方繼藩突然調集了資金，有大動作，定是有什麼‘圖謀’。</p>

不過很快，他倒是放心了，甚至隱隱中有著期待。</p>

方繼藩所調集的資金，主要來源於西山錢莊。</p>

而西山錢莊，宮中占股最大。</p>

就是不知……此次那繼藩，能給他帶來什麼驚喜。</p>

這等涉及到銀子的事，交給繼藩去做，最是令人放心。</p>

弘治皇帝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於是道：“那劉輝文，審的如何了？”</p>

這幾日，心思都在市場上，弘治皇帝分了心。</p>

可是對於劉輝文，弘治皇帝卻依舊還是‘關照’的，化成灰，也能記得他。</p>

蕭敬道：“已過了兩次堂，這劉輝文上了堂之後，對於他的罪行，倒是供認不諱……隻是……隻是……”</p>

說到這裡，蕭敬的表情透著幾分古怪。</p>

弘治皇帝皺眉道：“隻是什麼？”</p>

蕭敬為難的道：“隻是每一次過堂，他都大發議論，議論宮闈中的事。”</p>

弘治皇帝的麵上，掠過了厭惡之色，冷冷的道：“莫非又在談他所謂的聖學，說朕悖逆了列祖列宗，還說方繼藩乃是奸臣賊子？”</p>

“正是。”蕭敬道：“在場的主審官屢屢說話，都被他打斷，他滔滔不絕，胡言亂語，以至每一次的過堂都中斷了。”</p>

弘治皇帝挑了挑眉：“何以不用刑？”</p>

蕭敬看出了弘治皇帝的努色，於是期期艾艾道：“三司的意思是，此乃會審，而對方又曾是國子監祭酒，萬眾矚目，因而……”</p>

弘治皇帝的臉上透著冷然之色：“朕的這些大臣們啊，個個就是如此愛惜羽毛，身上是一丁半點的泥星也不肯沾上啊。”</p>

蕭敬打起精神，忙道：“陛下，若是交給廠衛，奴婢保準這逆賊再不敢胡言亂語。”</p>

弘治皇帝的反應卻是令蕭敬意外，他擺擺手道：“既是已三司會審，那就讓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去處置吧，朕隻想知道結果……”</p>

蕭敬不免有點失望，卻還是連忙頷首點頭道：“奴婢遵旨。”</p>

……</p>

在大理寺裡，劉輝文第三次被帶上了堂中。</p>

對這裡，劉輝文再熟悉不過。</p>

他現在該吃吃，該睡睡，居然……胖了。</p>

押著他的小吏不敢為難他，隻在後亦步亦趨。</p>

劉輝文依舊是綸巾儒杉，目不斜視的走入堂。</p>

這堂下，有一個矮凳子。</p>

如往常一般，劉輝文淡定的在矮凳上坐下。</p>

左右是差役，主審乃是大理寺推官，左右則是都察院禦史以及刑部主事。</p>

三人坐定，皆肅然的凝視著劉輝文。</p>

大理寺推官率先厲聲道：“堂下何人？”</p>

劉輝文一派氣定神閒的樣子：“罪官已稟奏了兩次……”</p>

啪……</p>

驚堂木一拍。</p>

“本官在問，堂下何人。”</p>

“劉輝文。”</p>

“劉輝文……爾……”</p>

“且慢！”劉輝文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既已過堂了兩次，該問的都已問了，罪官俱都供認不諱，今日又是老一套的把戲，是否畫蛇添足？諸公何必要拖延時間，直接以罪論處便是。”</p>

“……”</p>

三個審問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可看出對方眼裡大寫的尷尬。</p>

隻見劉輝文又道：“對於大明的律令，罪臣不比你們知道的少，論起為人處世之道，你們所知的也有限的很。今日諸公為官，罪臣為賊，有些話本不該說，可時至今日，卻還是非說不可。如此大的欽案，三司會審，大理寺委派出來的主審，是正五品的推官，這沒有錯吧。刑部所委派的，不過是一個正六品的主事官，而都察院呢，則是正六品的科道禦史……你們知道，這是為何嗎？”</p>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p>

劉輝文卻是露出微笑，一副很了解事情狀況的樣子，得意洋洋的道：“這是因為人人都將此案當做是燙手山芋，那些有權力決定人選的人，不敢親自下場來審我這罪臣，他們對此避之如蛇蠍。”</p>

劉輝文說罷，好整以暇的捋了捋綸巾：“罪官還是那一句話，該說的，都說了，要用刑，請自便。若要議罪，吾死且不怕，何懼之有？倒是諸位，當初也是寒窗苦讀，金榜題名，所學的卻不知是不是聖人八股之學，而今爾等審的，恰恰是為聖學續存之人，你們的身後，那齊國公，卻是慫恿天子，要斷絕我大明文脈。卻不知這是不是為虎作倀，是不是認賊作父，今八股廢除，科舉蕩然無存，從今以後，就再沒有爾等這般，靠讀聖人書，從而金榜題名出來的大臣了，爾等，難道不知羞愧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