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片刻之後，跪了一地。</p>
大家依舊是鴉雀無聲，埋著頭，仿佛隻有躲在人群裡，不被方繼藩所注意，這樣才有安全感。</p>
方繼藩冷冷道：“方才是哪一個狗東西說我方繼藩將來沒有好下場的，是誰？”</p>
說著，方繼藩四顧左右。</p>
“……”</p>
眾人似乎把頭垂得更低了。</p>
“我方繼藩為國為民，若是都沒有好下場，那敢情好的很，大家都彆想有好下場，平日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我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你們偏偏不要做我的朋友，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有多大的臉，是不是見我近來修身養性，好欺負了？”</p>
“……”</p>
靜默了一下，方繼藩又道：“都不說話？不說話就當你們圖謀不軌，想要刺殺我方繼藩了。”</p>
頓時，氣氛一下子活躍了。</p>
大家連忙仰起臉，方才苦逼的表情，這一刻都樂嗬嗬的：“齊國公，誤會，誤會，都是誤會，我等能與齊國公為友，實是三生之幸啊。”</p>
“齊國公禮節下</p>
士，人所共知，區區我等，喜……喜不自勝……”</p>
方繼藩這才臉色緩和了一些。</p>
他帶著溫和的笑容道：“早說嘛，我是個講道理的人，若先前這樣好端端的說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嘛！為什麼一定要鬨得大家都不愉快呢？”</p>
眾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又逐漸消失了。</p>
方繼藩歎了口氣，接著道：“我方繼藩要放地免租，這是聖人嫡傳弟子應儘的本分，你們之中，有人居然在此嘰嘰喳喳，這是何意？我的本意是，由我方繼藩開這個頭，大家夥兒呢，有錢出錢，有地出地，咱們一道為聖上分憂，為蒼生謀福，這事……是定了的，我也已奏明了皇上，皇上對此讚不絕口，說這是公忠體國。你們跑來此勸阻，怎麼，是要和皇上對著乾，要和我方繼藩對著乾？”</p>
此時……王世勳終於承受不住，直接昏厥了過去。</p>
可方繼藩沒理他。</p>
卻是看向其他士紳：“都愣著做什麼，說話……”</p>
士紳們看著王世勳，又看著地上的一攤血，又打了個寒顫，終於有人戰戰兢兢的道：“齊國公……齊國公啊……我等……我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學生們都是依賴土地為生，齊國公這兒免租，我等……我等的土地，豈不是沒有了出入？齊國公，您老人家是家大業大，這地放出去免租也就罷了，可我等……卻全賴這土地啊，一旦如此，將來，學生人等，如何招徠佃戶，這沒人耕種，這土地，豈不都荒廢了？齊國公此舉，固然是為國為民，可是……可是……”</p>
方繼藩樂了。</p>
無敵真是寂寞啊。</p>
不過……至少這些人開始說人話了。</p>
“這樣就對嘛，有事就說事嘛，我方繼藩免租，你們利益受損了，日子要過不下去了，直說便是，可方才是啥意思，又是說有人要反，又說我方繼藩沒有好下場，這是說事的態度嗎？好好的事，大家心平氣和的來談，我方繼藩難道還會好端端的打死你們？”方繼藩呷了口茶，麵帶笑容，語氣也緩和了很多。</p>
大家心裡才稍稍的放鬆了一些。</p>
聽這意思，似乎不是沒有商榷的餘地。</p>
方繼藩繼續道：“既然好好說話，那我方繼藩自然也不會讓諸位為難了，你們既然土地耕種不下去了，其實這事兒也簡單，可以賣嘛，成日守著這一畝三分地，有什麼意思？”</p>
臥槽……</p>
這是講道理的人嗎？</p>
眾人麵如死灰，好不容易有了那麼點兒希望，頓時心又沉了下去。</p>
賣？這是祖產啊。</p>
方繼藩又道：“可以賣給我方繼藩，解一解燃眉之急，我想好了，三兩銀子一畝，有多少要多少。”</p>
三兩……</p>
有人瞪大了眼睛，這一次，有人的脾氣有點壓不住了，這不是擺明著是明搶嗎？</p>
“當然。”方繼藩又道：“西山錢莊，現下也拿不出這麼多的銀子來收購土地，若是想賣，暫時也不能給你們現銀，隻好先墊付代金券，是西山錢莊印製的，這代金券，可承諾三五年之後兌換足額寶鈔，在此之前，卻不能兌換，天下這麼多的土地，西山錢莊總需要有個轉圜的餘地，有個三五年，就足夠歇一口氣了，到時大家夥兒得了銀子，西山錢莊有了地，百姓們……則免了租，朝廷呢……稅賦也可充裕，你們看……這是不是一舉數得。”</p>
有人已是覺得眼前一黑，喉頭有些甜，一口老血要噴出來。</p>
三兩銀子想買地，而且你還不付現錢？</p>
方繼藩見大家都不吭聲。</p>
隨即樂了，又道：“當然，我說了我方繼藩是講道理的，從不強買強賣，這賣與不賣，選擇權在你們，就算不賣也不打緊，你們對自己的地可不要有什麼妄想，陛下已有意對天下的土地進行摸底了，這土地的用途需重新明確，哪一些是農地，哪一些屬於山林，哪一些可種植桑麻，還有哪一些可用來建設新城，用以居住，都有個章程。大家夥兒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我還是那句話，不要心存僥幸，現在讓你們賣地，是成全你們，等將來，你們還想賣這個價，可就未必了。我今日好言相勸，他日可彆後悔。”</p>
“什麼……什麼土地用途……”有人驚訝的看著方繼藩。</p>
他們突然感覺到，又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p>
怎麼聽著……又要出事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