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感覺自己的麵子已經掛不住了。</p>
次次都是如此，隻是教訓你一句，你便要頂十句。</p>
於是弘治皇帝不禁道：“噢，是嘛？管了什麼？”</p>
朱厚照便道：“兒臣趁著父皇不在……不，是兒臣監國期間，製定了新法，為了推廣科學研究，兒臣決心在軍中以及諸省，下設科學院，除此之外，在這科學院的基礎之下，再設學堂，一切都以西山書院為摹本。”</p>
弘治皇帝聽到此，麵上倒是溫和。</p>
朱厚照又道：“兒臣又預備設立常備軍，打算讓這常備軍，將原有的衛所，統統都取代掉。父皇也知道，以往的衛所製，不但苦了軍戶，對於朝廷而言，他們的戰鬥低下，不堪為用，父皇雖早有改革和裁撤的心思，可一直下定不了決心，不就是覺得常備軍花費巨大嗎？可而今，國庫的歲入年年增長，時機已經成熟，因此，兒臣就代父皇下定決心啦，西山的軍事學院，有預備的武官上千人，再加上軍中精乾的武官，足以搭起架子，兒臣以為，我大明要拱衛四海，需設三十六支水陸軍馬，這第一支軍馬，從兒臣這裡首創，名字都想好了，叫‘冠軍衛’，編額暫定五千人，將來可擴增為兩萬，兒臣練出了第一衛，以後這常備軍，便可有樣學樣，如此……這新軍，便算是成了。”</p>
常備軍……</p>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第一個反應，就是心在淌血。</p>
此前的衛所製，固然弊病重重，可有一樣東西卻是好的，那便是省銀子。</p>
朝廷隻需拿出土地，讓他們自給自足，便可養著大量的軍馬，平時的時候，幾乎不需出一丁點的銀子，可一旦到了戰時，朝廷隻需撥發一些錢糧，便可上陣。</p>
戰鬥力差是差了一些，可架不住便宜啊。</p>
雖然朝廷也深知這方麵的弊病，對某些軍馬，尤其是禁衛，進行了一些改造，可畢竟……還是不夠徹底。</p>
譬如武官的世襲製，譬如兵丁大多還是從軍戶之中抽調，譬如裝備了一部分較為新式的武器。</p>
這是弘治皇帝的轉圜之策，一方麵，借此慢慢的改革，另一方麵，依舊還是本著能省就省的心思。</p>
可太子，居然要的是脫胎換骨。</p>
君臣父子二人，顯然在這方麵，有著完全不同的見解。</p>
弘治皇帝覺得自己的牙根都有些酸痛，不過……痛歸痛，他倒是沒有指責朱厚照，這隻是理念不同，可畢竟……太子還是做了正經事的。</p>
弘治皇帝緩了緩心情，就道：“看來你的動靜不小，你終究是太子，又監了國，雖是擅自做了主張，可還算是勤於政事，此事，你斟酌著辦便好了。”</p>
他背著手，心裡犯嘀咕，這麼大的事，朝廷居然沒有趕緊報來，或許……這是太子新近下的詔書吧？</p>
弘治皇帝臉色溫和，他不怕朱厚照做錯事，畢竟自己還在呢，怕就怕太子不肯做事，若是如此，那麼將來這大明江山到了太子手裡，那可就麻煩了。</p>
他心裡暖和了一些，目光落在劉健等人的身上，卻見劉健等人麵如死灰。</p>
弘治皇帝微笑，他們終究還是沒有想開啊，倒是朕，卻是想開了，有些事，讓兒孫們去做，沒什麼不好，太子聰慧，哪怕是有些事，是過激一些，又如何呢？</p>
朱厚照見弘治皇帝沒有責怪，鬆了口氣，隨即和方繼藩擠眉弄眼起來。</p>
兄弟二人許多日子不見，更顯得親昵一些。</p>
弘治皇帝隨即入宮，又怕朱厚照勞累，便道：”既然已經迎駕了，便算是你的孝心，這些日子辛苦了你，你去歇了吧。“</p>
接著又對方繼藩道：”繼藩，這一路勞頓，你也去歇一歇。“</p>
二人立即如蒙大赦，一溜煙便已跑了。</p>
弘治皇帝雖是體恤後輩，可畢竟剛剛回宮，許多事，還要理出頭緒，於是至奉天殿，召內閣以及六部部堂覲見。</p>
弘治皇帝左右四顧，看著這些肱骨之臣，除歐陽誌之外，其餘之人似乎都欲言又止，有話要說。</p>
”太子這些日子，還算安分吧，朝廷沒有出什麼亂子？“</p>
”陛下……“劉健立即一臉痛苦的道：”老臣以為……太子要建新軍，實為不妥，倒並非是說，老臣不知這當下軍紀崩壞，朝廷不該改弦更張，正本清源，隻是……隻是……眼下有幾個難處，其一，若是編練新軍，那世係的武官該如何辦？其二，這花費實在過於巨大，隻怕將來，國庫入不敷出，現在國庫好不容易有點盈餘……“</p>
弘治皇帝微微笑道：”卿家的心思，朕是能理解的，朕也覺得是太過了一些，可是……既然太子監國，還下了詔書，豈可食言而肥呢？太子也是君，倘若這一次對他的詔書翻臉不認，往後誰還認可太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是取信天下人的基本道理。至於國庫……暫時可以不擔心，畢竟現在他隻是建了第一軍而已，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妨礙。“</p>
”還有……還有……“劉健期期艾艾，顯得憂心忡忡。</p>
弘治皇帝道：”哎，劉卿家，你需明白，太子已經長大了，</p>
不可再將他當作孩子看待了。”</p>
“陛下，可是老臣，實在是不吐不快啊。”劉健咳嗽：“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太子趁著這練新軍的當口，還下了一道詔令……給自己……給自己封了一些官職。”</p>
弘治皇帝：“……“</p>
似乎……弘治皇帝並不覺得太意外……</p>
自己的兒子，似乎是個小官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