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是一個重感情的人。</p>

難道就因為幾千兩銀子的硯台，去和張家那一對狗東西拚命？</p>

終究還是自己的親人哪。</p>

方繼藩抬起眼來。</p>

那王金元已嚇尿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家心胸如大海一般寬闊的少爺已經原諒了張家兄弟，忙是道：“少爺，小人萬死，小人沒有看住……”</p>

方繼藩一揮手，轉了話題：“陳莊那兒如何？”</p>

“陳莊？”</p>

看少爺沒有追究下去，王金元鬆了口氣，連忙道：“現如今陳莊上下已是熱火朝天，那李天拿了銀子，招募了數萬的匠人，這家夥……糟踐銀子的本事倒是不一般，他雇傭的匠人，比市價高。聽說……這陳莊那兒的地基，都比尋常的建築要深得多呢，用的全是鋼鐵，幾個鋼鐵作坊專門供應，少爺……小人總覺得……總覺得這李天，在糟蹋咱們的銀子啊！”</p>

看著一臉肉疼的王金元，方繼藩噢了一聲，對於糟蹋銀子的李天，他其實……甚是滿意！</p>

作為一個合格的乙方，不糟蹋甲方的銀子，那還是人嗎？</p>

我方繼藩啥都不多，就是銀子管夠啊。</p>

王金元見方繼藩無動於衷，便硬著頭皮道：“現在外頭有許多的傳言，畢竟陳莊那兒鬨出了這麼大的動靜……”</p>

“什麼傳言？”方繼藩對這倒是有點好奇。</p>

王金元小心翼翼道：“說是……說是……少爺隻怕又想賣宅子了，還說……陳莊那兒如此偏僻，離新城這麼遠，附近啥都沒有，乃是不毛之地，傻子才去那兒買宅子住呢。”</p>

方繼藩樂了，哈哈大笑起起：“這群狗東西，本少爺如此為國為民，居然認為本少爺隻為了賣一點樓？一群鼠輩，不必理會他們。”</p>

王金元顯得擔心，覺得那些人的一些話也沒錯，陳莊那兒，確實不是好地段啊。</p>

當然，唯一的好處，就是那地方乃是少爺的封地，也就是說……那不是在私契方麵是方家的，在更高的層麵，也是方家所有。</p>

方繼藩又道：“這些狗東西，不必理會。”</p>

王金元忙點頭：“是，是，此外還有一事，是廠衛那兒發來的示警，說的是奧斯曼的事。”</p>

“奧斯曼？”方繼藩對於那奧斯曼的蘇萊曼印象頗深。</p>

這個人……雖是年輕，可當初他來京時，方繼藩卻能感受到，此人腹中有一種尋常人難見的雄心壯誌。</p>

這樣的壯誌，在尋常人身上很少見，因為人們的誌氣，往往是根據自身的情況而變化的，一個人餓著肚子，他的誌氣可能就是吃飽飯，一個人吃飽飯了，他的誌氣便是有諾大的家業。</p>

而有一種人，他們與生俱來的，便是有一種超越了尋常人的誌氣，比如朱厚照……朱厚照乃是天皇貴胄，要成為一個聖君，固然便應該是天皇貴胄的誌氣。</p>

可朱厚照顯然不隻於此，他所謂的聖君之夢，並非是循規蹈矩。似朱厚照這樣的人，他的夢想，顯然已超越了他本身的身份。</p>

蘇萊曼也是這樣的人。</p>

是以，方繼藩對蘇萊曼，頗有幾分警惕。</p>

方繼藩凝神道：“你繼續說下去。”</p>

“廠衛們發現，隨著商賈交流日益增多，有一群商賈，似乎一直都在向奧斯曼走私違禁的商品，其中囊括了冶煉鋼鐵的配方，還有某些火器，不隻如此，還有一些西山醫學院明令禁止的藥材。”</p>

方繼藩皺眉，冷笑道：“這群吃裡爬外的東西，怎麼，走私這些，能掙很多銀子，那麼，為何咱們西山不自個兒去賣？”</p>

王金元：“……”</p>

方繼藩臉色緩和了一些：“你繼續說下去。”</p>

“問題的關鍵之處就在於，這些走私，價格都極合理，這些私商，倒是沒有獅子大開口。”</p>

方繼藩臉色越不好看了。</p>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p>

“聽說……這蘇萊曼在奧斯曼，自從獨尊儒家以來，招募了大量的儒生，而這些儒生，都紛紛依附蘇萊曼，甚至這奧斯曼對外自號為大秦，他們修撰四書五經，收集各種儒學的散冊，還設立了內閣，建立了翰林院和都察院，設立了六部，他們改編了軍隊，以巡撫製約地方。這蘇萊曼，行事果決，以至，奧斯曼上下，紛紛學習漢文和儒學。甚至還有一些儒生潛回了關內，四處宣揚奧斯曼的好處，聲稱這蘇萊曼，乃是如宋仁宗一般的聖君。”</p>

方繼藩忍不住冷笑道：“宋仁宗算什麼聖君？”</p>

“可讀書人喜歡宋仁宗。”王金元道：“正因如此，投奔奧斯曼的儒生不少，也有人心心念念的希望能夠為那奧斯曼效力，少爺還記得當初勾結倭寇的私商嗎？這些私商，從前大多受高門大戶的庇護，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某些商戶，大多和地方的士紳有很大的關係，是以……廠衛那兒查知，走私這些違禁品，通奧斯曼的，想來和這些讀書人有關係。”</p>

麵對這麼個結論，方繼藩竟是無話可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