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一路南行。</p>
這途中，朱厚照似乎對於整個鐵甲艦極有興趣。</p>
自然，這鐵甲艦的結構，當初本就是他設計出來的，雖隻是第一代，此後經過十年的改良，許多結構，早已麵目全非。</p>
可朱厚照卻覺得，操控這鐵甲艦，乃是大學問。</p>
他每日興衝衝要做的事，便是蹲在鍋爐房裡，又或者在轉輪艙中，細細的觀察。</p>
火炮的艙室，也是他常去的地方。</p>
每日帶著一個小簿子和人交流，將所見所聞記錄下來。</p>
偶爾，回到自己的艙室，盯著輿圖，拿著遊標尺或炭筆，一呆便是一上午。</p>
劉瑾興衝衝的讓人在船尾弄了一個網兜子，一夜之後，將網兜提上來，此處雖非近海，但總有收獲。</p>
船上吃罐頭的時候多。</p>
劉瑾覺得實在吃不消，便親自帶著他的戰利品，高高興興的到了廚房裡生火，挑了口感不錯的海魚，清洗乾淨，去了鱗，掏了內臟，而後哼著曲兒先將魚兒用各種作料醃製一兩個時辰，再用鐵釺子將其串起，生火燒烤！</p>
他享受著這個過程，總是在此過程之中，開心得猶如一個孩子，手舞足蹈的，好不容易……魚烤熟了，再撒上一些十三香，香噴噴的烤魚便握在自己的手裡。</p>
廚房裡太熱了，他舍不得將烤魚吃乾淨，而是從廚房裡出來，興衝衝的到船尾那兒去，那兒清淨，且景色宜人，可惜……他還需當值，不能飲酒，若是再斟上一壺紹興老酒，溫熱一些，那便是神仙一般的享受。</p>
到了船尾，劉瑾猶如一個祭祀至聖先師的讀書人，他對於烤魚是懷有敬重的，所以在吃之前，他會正一正冠帽，強忍著口裡的哈喇子要流出來，卻尋了清水，先淨手，再掬了一把水，順道兒將自己光潔的臉蛋也抹了一遍。</p>
在一番鄭重其事的禮儀之後，劉瑾重新拿起了他的烤魚。</p>
就在這時，有人伸出手。</p>
劉瑾看著這突來奪過烤魚的手，頓時目露凶光！</p>
堂堂司禮監秉筆太監，西廠廠公，拜賜侯爵，搶他的吃食，這可不是好玩的。</p>
可等他抬頭，看到了手的主人的那一刹那，他沉默了。</p>
奪過烤魚的，乃是方繼藩，方繼藩拿著魚聞了聞，而後毫不猶豫的將烤魚入口，緊接著口裡發出了嘖嘖的聲音，含糊不清的道：“味道不錯，不錯，就是有些涼了，若是再熱一熱，口感更佳，小劉啊，吃了你的魚，不見怪吧。”</p>
劉瑾的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了，口裡的哈喇子擦拭了幾下，都沒有擦拭乾淨，他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看著方繼藩手中的魚，腦子已經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的點點頭，示意自己不介意。</p>
方繼藩邊吃邊道：“想不到你還有這兩把刷子，這船上寂寞的很，爺爺我煩透了……”</p>
沒多久，方繼藩就用牙剔的幾乎烤魚再沒有一點肉，隻剩下了骨架子！</p>
他看了一眼魚架子，打了個飽嗝，隨即將鐵鉗子一丟，開心的道：“平時怎麼就沒有看出你有這個本事呢，還有魚嗎？”</p>
劉瑾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他想起來了，還有魚，於是他點頭。</p>
方繼藩便樂不可支的道：“趕緊去，再烤一些來，爺爺我這才剛剛填了肚子呢，還沒到位，來人，來人，把陛下和徐經那狗東西，不，是把陛下他老人家和徐經那狗東西，都統統叫來，吃烤魚啦。”</p>
劉瑾：“……”</p>
船上的生活，顯然對於劉瑾並不太友好。</p>
他流哈喇子的時候，往往比吃的時候多。</p>
朱厚照興衝衝的來，連徐經也顯得饒有興趣。</p>
劉瑾索性直接在船尾搭起了一個烤爐架子，撲哧撲哧的翻滾著手裡鐵釺子串起的魚蝦。</p>
朱厚照和方繼藩吃飽喝足，朱厚照便道：“不能光顧著我們自己吃呀，朕愛兵如子，來來來，將那管輪的叫來，朕今日看著管輪，辛苦的很，劉伴伴，多烤一些。”</p>
劉瑾手一抖，身軀一震，沉默了片刻，悶悶的道：“陛下，都快吃完了。”</p>
朱厚照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便要踹他。</p>
方繼藩忙是將朱厚照攔住：“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彆這樣，有話可以好好說。”</p>
隻是陛下一聲吩咐，早已一群精壯的漢子們，一個個興衝衝的來了，隨即拜倒在地：“謝陛下賜魚。”</p>
劉瑾埋下了頭，將一處烤焦的魚尾掐下，而後撲哧撲哧的塞進嘴裡，似是太燙了，口裡便又撲哧撲哧的喘著粗氣。</p>
…………</p>
西班牙。</p>
穿著十字架繡袍，頭戴著尖頂帽子的神甫，此時口裡喃喃念叨著什麼，手伸出來，不斷的在自己的胸口比劃著。</p>
這巨大的宮殿裡，一張絲綢大床上，西班牙國王殿下在此刻已是疲憊不堪。</p>
皇家理發師已是熟稔的用剃刀，給他放了一點血。</p>
國王殿下的身體孱弱，需要按時的治療。</p>
他的血液裡有魔鬼，作為皇家理發師，當然…</p>
…在佛朗機，理發師幾乎形同於大夫的代名詞。</p>
理發師的職責十分重大，不但要負責國王殿下的形象，同時還需按時給國王殿下治療。</p>
今日流出來的血液，比前些日子少了一些。</p>
這令理發師甚是欣慰，這說明國王殿下體內的魔鬼，已經清除了不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