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的中國人和西方交流,局限性太大了,很多重要的信息都沒有掌握。
事實上明末這場將華夏折磨不輕的災害,其實在歐洲也同樣肆虐橫行,造成的危害同樣不小。
為何歐洲挺過去了呢?
有人說,是因為西方的平民逆來順受,即使生存的再艱難也不敢反抗。
這就是扯淡。
人在餓肚子的情況下,什麽瘋狂的事情都會做的出來,哪有什麽逆來順受之說?
之所以這種小冰河時期引發的災難沒有在歐洲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一個根本性的原因就是,如今的歐洲開始了殖民時代。
大量的歐洲人口遷徙到了美洲、非洲等諸多無主之地,這一下子就讓歐洲的土地壓力得到了緩解。
殖民不但稀釋了本土的人口壓力,還可以從海外的殖民地得到充沛的物資反哺本土,這才是歐洲順利度過小冰河時期的真相。
“那些歐羅巴人為何能夠萬裏迢迢跑到咱們這兒來?就是因為他們的足跡踏遍了這個地球,同時尋找到了許多富饒而無主的土地。他們從本土派出大量的人口,將那些土地占為己有。原來本土可能和咱們一樣,每人一畝土地都沒有,現在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去了海外,那麽人均耕地麵積就會大幅增加。又有了海外豐富的物產補充,這樣的天災對於他們來說,也就不算什麽了。”
道理很淺顯,順著左夢庚的描述,徐若琳很容易就在腦海裏勾勒出了完整的圖像。
“隻能向外移民嗎?”
左夢庚重重點頭。
“當今的情勢,要麽向外大量轉移人口,稀釋單位麵積下的人口數量;要麽就隻能依靠災害、戰爭來大幅削弱人口數量。兩者的最終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要減輕土地的承載壓力。”
徐若琳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雙目無神。
“可我華夏之民,又能移到哪裏去?”
左夢庚覺得她想的有點多了。
“現如今的問題,並不是該如何移民出去,而是朝廷根本不可能支持對外移民。”
徐若琳驚醒過來,疑惑不已。
“這是為何?”
左夢庚麵色轉冷,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皇帝、勳貴、地主都將百姓視為圈裏的豬羊,滿心歡喜地從百姓身上吸食血肉。如果將百姓都放跑了,怎麽滿足他們的貪婪?對這些人來講,寧可讓百姓爛死在疆內的鍋裏,趁著百姓臨死之前滿足他們最後一點的貪欲,也絕不會讓百姓脫離控製。”
左夢庚的目光變得深遠,話語也變得沉重。
“坐龍椅者稱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皇帝私產;持杖印者曰牧民,驅使百姓如同牛羊。從來隻聽說牧羊牧馬的,焉有牧民之理?百姓在他們的心目中,又是個什麽?”
徐若琳滿以為自己足夠離經叛道了,可此時聽了左夢庚的憤懣之言,她才發覺,自己居然是個良善的。
可內心的本知又在告訴她,左夢庚言論其實是對的。
天災不可逆,然腐敗墮落的朝廷卻將百姓們所有的生路都堵死了。
奈何家國天下,話題沉重。
他們兩個,一個將門二代,一個豪門貴女,似乎輪不到他們來指點江山。
徐若琳心底歎了口氣,打起精神,堆起笑臉,將書稿揚起來給左夢庚看。
“你這大作,文筆倒也算了,就是這字,也忒醜了。”
左夢庚難得羞愧。
“我這手,舞刀弄槍的還行,寫字嘛,能認出來就不錯了。”
他所寫的《國富論》,其實連第一篇都未過半。實在是毛筆寫字太慢,耽擱效率。
可徐若琳卻看的入迷,一刻也等不得了。
她眼珠子轉了轉,提議道:“這樣如何?你來說,我來寫。本小姐雖然見識淺薄,但是這寫字嘛,還算是馬馬虎虎。”
說著,她拽過紙張,重新將已經寫出的部分撰抄起來。
秀雅淑麗的簪花小楷一出來,左夢庚除了豎大拇指,也無話可講。
“徐小姐大才,可否將我這粗陋之作潤色一番?”
左夢庚最糾結的,就是記憶中的《國富論》乃淺白文字翻譯而來。
這等文筆,給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看了,隻怕要笑掉大牙。
孰料徐若琳卻不同意。
“你這文中,論證頗多。以此等白話文筆來寫,反而精準詳實。倘若用了之乎者也,反倒不美。”
是這麽回事嗎?
左夢庚很有自知之明。
在這個時代談論文事,他是絕對不如徐家真傳的。
既然徐若琳這麽肯定,他也隻能言聽計從。
接下來的日子裏,兩人時常湊在一起。
左夢庚說,徐若琳寫,不知不覺,《國富論》的內容也漸漸積累起來。
對於個中內容,兩個更是反複討論,都覺得獲益匪淺。
繁體小說網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