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二月初,後營才終於進入朝廷的視線。
起因是河西務守備的奏疏。
【職部鎮守河西,東虜入寇以降,夙興夜寐,不敢疏忽。前月,有萬餘百姓自北而來,持械擁車,浩浩蕩蕩。職遣人詢,言我大軍克遵化,斬韃虜幾近千餘。又言韃虜回歸,必屠城泄憤。遂饋錢糧於彼,命其南向。職恐東虜細作於間,不敢令入。此百姓簇擁南下,不知所蹤矣。】
這篇奏疏正月初三送到了兵部。
但那個時候兵部正處於內亂當中,熊明月正在對申用懋窮追猛打,部裏官吏根本無心理事。
一直到了二月初,新任兵部尚書梁廷棟整理公文,才看到這篇奏疏。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梁廷棟懵了。
怎麽回事?
十二月的時候我軍攻克遵化了?
不對呀,那正月的時候馬世龍所部是怎麽在遵化城下輸掉的?
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梁廷棟不敢怠慢,立刻將此事報與崇禎。
崇禎的疑心病當場發作,以為下麵的人又糊弄自己呢,立刻給馬世龍發出了一封措辭嚴厲的諭旨,讓馬世龍解釋清楚這件事。
馬世龍接旨之後也懵了。
我沒打下遵化啊!
他還怕是下麵的總兵、參將、都司乾的,一個挨一個地問過去,結果沒有人知曉這件事。
馬世龍放下心來,立刻給崇禎回複奏章,言之鑿鑿遵化始終在後金手中,不曾聽聞有友軍攻克之舉。
崇禎又懷疑是河西務謊報軍情,再次追查過去。
河西務守備又匯報了一個新的情況。
從他那兒路過的老百姓說,攻克遵化的明軍,說的是山東方言。
十二月份,山東軍,跑到遵化來了?
崇禎嚇的夠嗆,連忙又責問山東巡撫王從義。
此時王從義才剛剛帶兵勤王來到京畿,也被問懵了。
我沒派人打過遵化啊!
王從義堅決否認,而且手底下的人全都可以作證。
於是情況就變得詭異了。
在崇禎看來,最有可能撒謊的,就是河西務守備。
這個家夥有鬼!
於是崇禎下令,讓錦衣衛去將河西務守備抓來,嚴加訊問。
幸好錦衣衛路過通州,孫承宗和侯恂得知此事,連忙給崇禎上書,告知真相。
【臣奉聖命,樞輔全局。然東虜來去自如,我軍難以相製。有臨清協千總左夢庚言,當以我為主,攻敵之必救,萬勿疲兵相隨。因其言之有理,其部人少,臣允其自便。克遵化之舉,當為其功。】
事兒搞清楚了。
河西務守備確實沒有說慌,十二月的時候,遵化確實被明軍攻克過一次。不過後來後金回師,又給占了。
聽到有個千總居然在後金攻城略地的時候搶回一城,還斬殺了數百建奴,崇禎大為振奮,連忙詢問該部在哪兒。
孫承宗說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讓該部自由作戰,攻防行止均由該部主將自己決定。
如果是大軍,孫承宗這麽乾,估摸著早就被群臣彈劾的滿頭包了。但聽聞隻是一個營,連崇禎都不在意了。
後金入寇以來,戰死的總兵、參將、都司還少嗎?
投降、逃跑的明軍還少嗎?
區區一個營,千來號人,就算是懷有異心,又能惹出多大是非來?
前麵河西那邊還有人報稱,十二個百姓徒手接箭,殺了數百韃子呢。
亂糟糟的局麵下,什麽破事都有。
左夢庚並不知道孫承宗、侯恂幫他擋下了一樁禍事。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整,天氣也暖和了,左夢庚決定再次動手。
而決定他可以動手的前提是,後金大軍都去了遷安那邊,此時和明軍各部打的難解難分,暫時已經顧不上他了。
“我決定打洪山口。”
洪山口是後金入寇的三個關隘之一,更是黃台吉破關之處。
左夢庚有點記不清黃台吉從何處回返,乾脆決定先打洪山口。
恰好之前在洪山口附近的廟瓦溝伏擊過插漢部騎兵,地形很熟,打起來不難。
左夢庚之所以選定洪山口,除了這裏很重要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洪山口守將蔡通的降敵行為。
黃台吉破關時,此人當即投降,毫無反抗。
後來後金大軍往京師去的時候,這貨又跟隨各地反正。
如果說投降是無奈之舉,後來反正算是彌補罪過。可等後金軍再次回來時,這家夥又叛變了。
而且還是第一個叛變的。
當時駐紮在三屯營的馬世龍遣人說服,他不但不聽,還把人趕回去了。
這一次再投降,蔡通可就賣力多了,還跟著後金攻占了潘家口。
顯然,這家夥是決定一條道走到黑了。
趁著後金大軍在遷安那邊,左夢庚決定先懲處漢奸。
黃宗羲問道:“打下洪山口,我們駐軍不?倘若我們不駐軍,韃子來攻,我們怎麽辦?”
其時左夢庚已經收到了侯恂的書信,知道朝廷已經了解後營的存在。
“咱們不駐紮關口,打下來後,去信給馬世龍,讓他來接管。”
左夢庚才不會傻到守城呢。
商議確定,大軍隨即出發。
這一次,後營終於可以光明正大行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