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堿的使用效果非常驚人。
看著染出來的布,鬆江布商們徹底拜服。
紅如胭脂、藍如青天、綠如翡翠,布料上麵光韻流澤,華彩瑩然。
“從今以後,我鬆江棉布舉世無雙,再無敵手。”
徐驥手捧新布,哈哈大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雅和從容。
其他人並不覺得他狂妄,全都與有榮焉。
還是左夢庚出麵提醒。
“技術是不斷進步的,今日之佳品,日後頓足不前,被人超越在所難免。還望各位不斷研磨技藝,始終把持品質前沿,讓別人追趕不上。”
眾人拱手受教,對他的話再無半點質疑。
這一次臨清過來的船隊,除了帶來純堿外,還有鉤針、縫紉機、滾珠等物件。
看著水車驅動的紡織機飛速旋轉,牽動著數十、上百個紗錠勻速轉動,一匹匹精良結實的棉布飛速誕生,鬆江府的布商們都要懷疑世界了。
他們終於見識到了工業化的威力。
“各位,這便是新技術帶來的革命效果。同樣一百匹布,這般生產的成本僅僅隻有傳統生產方式的五分之一。你們說,如果日後這樣的棉布行銷天下,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見新的生產方式折服了鬆江府的布商們,左夢庚誌得意滿,牢牢掌控了局勢。
沈有田撫摸著新布,感受著和舊布完全不同的質感,唏噓不已。
“此布成本低廉,自然售價也可以壓低。如此一來,竟比尋常百姓家自己紡織還要便宜。長此以往,隻怕百姓們不會再織布自給,都要去買布了。”
這個結果,大家都看的明白。可一想到傳統的男耕女織的社會現象要就此被打破,全都有些惶然。
倒不是害怕,而是延續了幾千年的生活模式被一朝瓦解,讓這些人產生了迷茫。
不過同樣的,一旦做到,其中蘊含的價值,也讓眾人熱血沸騰。
陳阿彩在朱涇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是他多有勢力,也不是他多有錢。而是論起針繡技術,他說是朱涇鎮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就憑這個手藝,讓陳阿彩衣食無憂。多少大人物見著他,都得敬著供著。
唯一讓陳阿彩苦惱的是,他的年紀大了,可無論是他兒子還是孫子,都學不會他的手藝。
一想到子孫後代,陳阿彩就愁容滿麵,不知道該怎麽辦。
“阿彩老哥,在家嗎?”
院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讓陳阿彩醒過神來。一回頭,看到兒子陳生子還在一旁愣著,不禁破口大罵。
“儂個阿土生,蠢麽兮兮,還不快去開門?”
陳生子被罵的狗血淋頭,趕忙跑過去開了門。
陳阿彩自己都不敢怠慢,迎到門口,就看到本鎮大家陳繼儒引著幾個貴人絡繹進來。
“阿彩哥,有好事找你啊。”
陳繼儒笑嗬嗬的,一點都沒有傲氣。
陳阿彩也習以為常,並不覺得陳繼儒的客氣有什麽不對。
“眉公有好活兒找我?”
他是做針繡活計的,凡是來找他的,基本都離不開這些。
陳繼儒眉開眼笑。
“好活兒算什麽?這次啊,可是一輩子的富貴。”
說著,陳繼儒引出身後那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
“阿彩公,是晚輩有事求助於您。”
陳阿彩的眼中,似乎沒有貴賤之分的。麵對陳繼儒這個本地大族,他平平淡淡。麵對這個麵生的年輕人,他依舊隨意。
“貴人不需客氣,隻要工錢給足,包您滿意。”
這就是技藝傍身的底氣。
那年輕人,自然是左夢庚了。
他讓傅豫孫拿出絲襪,交到陳阿彩手中。
“阿彩公,您看看,這種襪子能繡花嗎?”
陳阿彩第一次有了表情。
“謔,好手藝。”
他端詳了一番,才給出結論。
“要想在這上麵繡圖,得有特殊的針才行。”
左夢庚一聽,真是高興萬分。又讓傅豫孫拿出新作的鉤針,呈遞給陳阿彩。
“阿彩公您看看,這針如何?”